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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本未装订的书
袁家莉
  父亲是一本未装订的书,纸张泛黄,封面朴素,没有华丽的标题,也无引人注目的序言。他静静地躺在岁月的角落里,等待着我去一页页翻阅,去读懂那些未曾出口的情感。
  小时候,我总以为父爱是严厉的训斥、冷漠的眼神。那时的父亲,像一本字迹潦草的手稿,让人读不懂,也看不清。他不善言辞,更不会像母亲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我。每当我犯错,他总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内心,让我无所遁形。我曾怨过他的苛责,甚至在心底偷偷与他拉开距离。
  直到有一天,我在夜里发烧,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守在我床边,那是父亲。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眉头紧锁,手中拿着体温计,一遍又一遍地测量我的体温。那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心疼,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原来,那沉默的背后藏着如此深沉的牵挂。
  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父亲这本“书”其实没有固定的章节顺序,也没有统一的文体风格。他时而是散文诗,温柔细腻;时而是议论文,坚定有力;时而是日记体,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他用行动书写着父爱的篇章,只是我年少懵懂,未曾用心去读。
  记得高考前夜,我紧张得几乎失眠。父亲却像往常一样,早早地上了床。我以为他并不在意我的考试,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半夜醒来,我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推门一看,父亲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我以前的模拟试卷,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他看见我,只是淡淡地说:“我想看看你都错在哪儿,万一你明天遇到同样的题呢?”那一刻,我的心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击中。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把所有的牵挂都藏进了深夜的灯光里。
  如今,父亲上了年纪,背也微微驼了,像一本历经风霜的旧书,纸张不再挺括,但内容却愈加厚重。他开始关心我的生活琐事,尽管表达方式依旧笨拙,却努力让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
  我知道,父亲这本书,我还没有完全读懂,也许永远也无法读完,因为他仍在不断地书写新的篇章。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放慢脚步,一页页地翻阅,细细品味那些曾经忽略的段落和细节。那些沉默的目光、粗糙的双手、深夜的叹息都是他写给我的书信,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文字。
  父亲是一本未装订的书,散落的页码里藏着一生的深情。愿我能用余生,将它小心收集,认真装订,珍藏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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