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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压肉
陈喜军
  压肉是西府人饭桌上的一道硬菜,更是凉菜中的主角,以其做法独特、口感爽弹、香味浓郁,深受人们喜爱。
  每到冬天,我家都会做压肉。父亲买回猪肉,母亲就在厨房叮叮当当忙活开了。清洗好猪肉,用水焯一下,去除浮沫腥味,捞出洗净后,再加入花椒、生姜、大料、冰糖等作料,继续加水煮制。不多时,水咕嘟地翻滚,调料众星捧月般地围着猪肉打转,锅盖“扑扑”地跳动不停,溢出的水汽在锅边“刺啦啦”地响。窗外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室内灶火明亮,雾气腾腾,肉香弥漫,我和弟弟时不时地跑进来看看。肉越煮越香,色越来越浓,渐渐由白色变为酱色,待肉熟到能用筷子扎透后,就能起锅。捞出肉后,母亲趁热剔除掉骨头,把稍大一些的肉块切小,压肉的制作正式开始。
  我和弟弟在厨房把洗净的面袋撑开,爸爸将热气腾腾的大块猪皮和整块的熟肉放入面袋底部摊开,把切好的小块肉包裹在猪皮和大块肉之中,接着用绳子将面袋牢牢扎紧,放在阳台提前铺好的纸上(吸油水用)。在面袋上放块小案板,搬来几袋面压在案板上,这时家里的哑铃、压咸菜的石头都派上了用场,全都“坐”在面袋上,静静地压上一晚,第二天,猪肉便“华丽转身”,以压肉的全新姿态登场。
  经过一晚的压制,面袋内的肉被紧密地压缩、拥抱、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密无间。卸下重物,案板和面袋外面沾满了渗出的凝固油脂。解开袋子,肥肉晶莹如凝脂、瘦肉透亮如琥珀,压肉如同一件红白相间的玉石,敦厚瓷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刀下去,断面呈现出玛瑙般的纹理,格外诱人。将压肉切成片,装入盘,放上白色的蒜片、绿色的香菜、黑色的芝麻、红色的辣面、黄色的姜丝,再撒上水灵灵的葱丝,浇上黄澄澄的热油,淋入香油,调入盐和醋,一盘红白相间、颜色鲜艳、闪着油光的凉拌压肉就做好了。夹起一片放入口中轻轻一嚼,味蕾瞬间就被俘获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筋道紧实,味道醇厚,唇齿生香,回味无穷。来,再饮一杯西凤酒,肉香伴着绵长的酒香,只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每一道褶子都在放松,周身每一处都被熨帖,那感觉,真是从头到脚都舒服极了。
  母亲说,做压肉的关键在于肥瘦搭配、取骨利索、压重得当、调汁配菜这四个环节。肥瘦搭配合理,即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太瘦就柴,太肥的话太多大油被挤出来就浪费了,以带皮的五花肉最好。取骨要“趁热打铁”,否则肉一凉,就黏不到一起。压重物也很有讲究,在老家,都要用磨盘压一晚上,这样就能压出肉中的油脂,把肥肉瘦肉紧紧挤压在一起,让肉更瓷实,吃起来肥而不腻、筋道爽弹。调汁时,配料中的白、绿、黑、红、黄,仿佛汇聚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韵,热油一激,“刺啦”一声,仿佛激出了肉的灵魂,农家醋一倒,肉的醇香就出来了。最后,上席时一定要让长者先动第一筷、先夹第一口,其他人才能动筷子,这是“礼”。
  听到这里,我深感震撼,一盘看似简单的压肉,竟蕴含着如此丰富的内涵。这不仅仅是一道菜肴,更是一道充满文化底蕴的盛宴。在一盘盘压肉、一碗碗臊子面中,礼仪教养与言传身教悄然融入了西府人的血脉,塑造着他们的言谈举止与精神风貌。值得一提的是,北宋时期的文学巨匠苏轼,在担任凤翔府签书判官期间,品尝了千阳猪肉后,在其著作《东坡志林》中大加赞赏,留下“千阳猪肉至美”的美誉。得益于苏大学士千百年来的推崇,千阳猪肉在西府地区声名远扬,就连街边的猪肉摊贩也满怀自豪地说:“没问题,苏东坡都吃过我们这的肉!”他们的自信与真诚,让人由衷地感到敬佩。时间、文化与传承的交融,赋予这一食材独特的记忆、味道与使命。如今,不仅在千阳,西府大地的民众都将压肉作为节日庆典与家庭团聚时不可或缺的美味,它承载着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与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祈愿。
  如今,父亲已离我们远去。每每看到压肉,我仿佛又看到炉火旁父亲忙碌的身影,看到家里热闹幸福的场面,写到这里,我不禁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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