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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伙计
◎吴利强
  父亲是个老农民,一辈子离不开土地,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放下锄头,拉起的就是架子车。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凡是拉过架子车的人一定深有体会,由于架子车负重,需要双手扶车辕,肩膀搭襻绳,弯腰弓步使劲才能拉动架子车前行。家中有牲口的,给架子车套上牲口,就有了马车、驴车、牛车。没有牲口的,就只能靠人拉架子车了。拉架子车走在平路上还算轻松,可是一旦进入庄稼地里就吃力了。因为庄稼地里土壤松软,如果架子车装的东西多,连轮子也会陷进去。在地里拉架子车就更难了,往往需要两三个人拉的拉、推的推,一起使劲才能拉得动。可以说,每一道弯弯曲曲的车辙里都滴下了农民的汗水,每一粒粮食都是农民用力气换来的。每年夏收完毕,到乡政府去交公粮用的还是架子车。即使后来用上了肥料,一袋袋磷肥、化肥也都是用架子车拉到田间地头的。夏收夏播、秋收秋播,把粪和肥料送进庄稼地里去的是架子车,把玉米棒和麦捆拉回家的也是架子车。
  过去没有自来水,吃水要用架子车去村北头的机井拉水。先把一个大铁桶装进架子车里,再到机井灌满水,回家后用皮管子抽出来盛在大瓮里,烧水、做饭……大概一周拉一次水也成了惯例。总而言之,耕种、收获、生活,都离不开架子车,架子车就是农民最可靠的劳动工具、最廉价的运输工具、最忠实的老伙计。父亲和其他农民兄弟一样,一辈子与架子车为伴,一辈子用架子车搞生产,求温饱。
  父亲朴实厚道,寡言少语,算不上一个能人,但木活、泥瓦活都难不倒他。曾记得父亲和兄弟们分家后,自己动手制作了一辆架子车,虽说不是很精巧,但也结实耐用。这辆架子车出自父亲之手,父亲也格外爱惜,就像对待自己的一位老伙计。拉粪时,他事先给架子车的车厢铺上旧麻袋,防止车厢被弄脏;拉完粪,拉完土,拉完煤,他一定要清扫干净;如果车厢被大铁桶里溢出的水弄湿了,他一定要拉到阳光下晒干;雨雪天,他一定要把车轮卸下,然后把架子车立起来靠在屋檐下;每次使用前,必须先检查一下车轮子的气胀得圆不圆,以免气不足而压坏轮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检查一下轮轴轴承里的滚珠够不够,需不需要加些润滑油……父亲这般爱护他的老伙计,我以为这辆架子车能用一辈子,然而,架子车天天都在使用,它的轮子天天都在转动,很少有休假的时候,不难想象,经年累月超负荷的劳动终究导致了它的损坏——车厢的木板朽烂了,车帮、挡板也残缺不全了。
  十多年后,父亲不得不新买了一辆铁架子车。在那个贫困的年代,买一辆铁架子车可称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父亲后来又买了一头健壮的牛,给牛套上轭,让牛拉铁架子车,不仅拉的东西多,人也省力。可是,没过几年,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农用机动三轮车就替代了架子车,架子车终于退出它的历史舞台而趋向落寞了。
  近几年,电动车备受人们的青睐,也得到了广泛使用,尤其是电动三轮车深受农民朋友的喜爱。比起机动三轮车,电动三轮车车型小,速度慢,充电方便,容易操作,较为安全。为了种庄稼方便,父亲决定买一辆电动三轮车。2020年初,父亲几经挑选,终于买回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自从父亲买了电动三轮车,他用它拉粪拉土,拉玉米拉麦子,拉着母亲走亲戚,去镇上赶集购物等等,凡是跑腿的事情都让电动车代劳了。显然,电动车在父亲手里不仅是劳动工具、运输工具,还是代步工具。
  回想过去,父亲时常乐呵呵地说:“谁能想到,就十几年,社会变化这么大,我也赶上了新时代,过上了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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