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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
赵洁
  小村有两口水井。一口在村子南庄,另一口在村子北庄。
  两口井均是砖石砌成,箍成严丝合缝的深筒状。井深约三丈,从上往下看,深不见底,黑漆漆浑然一片。打水的辘轳就固定在井壁的砖石里,木质,圆筒状,因为长年累月被粗糙的井绳紧紧缠绕,磨砺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摇把却油亮光滑,在老几辈一茬茬人的手中渐失了本色。井台周围全是水泥砌成,平整开阔,方便人们打水。水井上方是木梁青砖搭建的亭子,小巧坚固,遮风挡雨,避免杂物掉落弄脏了井水。
  小村距离石头河不足二里路,据说在远古时期此地也是河道。这里地下水位甚浅,尤其每到盛夏,井里水位高涨,人蹲在井边将桶放下去都可以打上水来。井水清冽,水质甘甜,做的饭食美味可口,养的人也格外有水色,姑娘俊美小伙子帅气。每到炎炎夏日,小村的人喜欢用瓢饮刚打上来的井水,那滋味简直如饮甘露,酣畅至极。
  记忆中,小村的喧闹总是与水井密不可分。
  那时候,每天从晨光熹微,到暮色降临,通往水井的路上总会脚步声不断。井台边上,铁链相互撞击的脆响,水花洒落地面的声响,偶尔还会有一段高亢激昂的秦腔掺杂其中,引起旁观者的三两声喝彩。当然,不愉快的事情也会有,通常是孩子结伴打水,因鸡毛蒜皮的事起了争执,甚至动了手脚,有好心人上前劝说,最后孩子各自回家,了却一场纷争。
  南北两口水井,成了小村人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承载着村民们日常生活里所有的悲欢离合。两座不大的井房成了村子里人气最旺的所在,总是人影绰绰,笑语不断。自然而然,这里也成了小村所有信息最早的来源地,谁家老人卧床不起了,哪家又添丁了,张家妯娌又闹起不和,刘家姑娘带着城里的帅小伙进了家门,李家的浑小子在外游荡又犯下坏事,等等。人们三两而立,摇着辘轳打水的,排队等待的,或打趣笑谈,或摇头叹息,或唏嘘慨叹。待打水的人散去,井房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村庄里的树叶黄了,又绿了。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的人老去,又有一茬茬的孩子小白杨般迎风挺秀。直到有一年,小村的街巷改造,泥土里埋进了管道,水管通进各家各户的院子。哗哗的自来水流进了各家的灶台,淘米做饭、清水洗尘,农家小院里有了水声笑声。村巷里却开始变得清寂,没有了扁担水桶相撞击的脆响。那两座井房也空置一旁,鲜见人影,只有风刮过屋檐上荒草的沙沙声。偶尔在断水的日子里,那两口水井才会被记起,人们又拎起闲置已久的扁担水桶,去打回两桶水以备家用。到水龙头又开始供水时,水井便又被淡忘在人们的生活之外。
  许多年以后,当我又一次回到小村,那两口清冽甘甜的水井,那曾经维系了小村上百口人繁衍生息的生命之源早已面目全非。北庄的那一口已是无迹可寻,它早成了新扩建村街的一部分,平整的水泥路面掩盖了旧有的一切。所幸南庄的那口尚在,老旧的井房如同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老迈不堪,令人动容。
  站在井房边,我用目光抚摸着井壁上的每一寸青苔,辘轳上的每一道印痕,回想着老井的前世今生,思潮翻滚。我想,无论世事如何更迭,一口老井便是一座村庄赖以生存的基石。是老井哺育了村庄,村庄因老井而血脉繁衍,生生不息。只要村庄不曾消失,老井就一直还在,哪怕仅剩下最后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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