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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船
■黄亚洲/著
  如若他真是狮子的话,脖子周围的鬃毛该是根根直竖的了。
  高君曼冲进房门说:“别吓着孩子,当家的求求你,喜子都哭了!”
  陈独秀安静下来,从地上捡起摔坏的钢笔。
  隔壁喜子的呜咽声和屋外零星的枪声,清晰可闻。
  自总统徐世昌下令撤换镇压不力的步军统领李长泰,以号称“屠夫”的王怀庆继任之后,北京城大开杀戒,由警棍殴打变为马队冲撞,变为开枪示警,凶猛异常。6月3日,学生被捕者已达一百七十余人,大多是北大的。6月4日,又捕学生七百余人。北河沿法科校舍被作为临时监狱,此处爆棚之后,马神庙理科校舍也被当作临时监狱。
  京城之杀戒震惊全国,上海学联驰电全国:“政府摧残士气,惨无人道,一至于此!同属国民,宁忍坐视?务乞主持公理,速起援救,性命呼吸,刻不容缓!”
  于是,6月5日,黄浦江畔汽笛大作。
  上海实现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的“三罢”斗争。中国后来的教科书上这样说:声势浩大的政治罢工,标志着中国工人阶级首次以独立姿态登上了政治舞台。
  然而京城的王怀庆是永远不管上海如何全国如何的。这个老资格的北洋将领继续为大总统徐世昌及幕后的段祺瑞竭尽“屠夫”之职,对学生毫不手软,他坐在马桶上连续发指令。坐马桶是他的嗜好,他一直把他钟爱的老式红木马桶放在办公室里,他就这样坐在马桶上喝令他的部将,只要学生敢上街,就两人夹一个、三人拖一个,拖牲口一样尽往临时监狱里圈。王怀庆说,我这臭脾气也臭出名了,就让那些毛小子毛丫头好好闻闻我的臭!
  陈独秀第一次感到了笔力的软弱,他这两天已经摔坏了三支钢笔,文章确实是不能再写下去了。
  “卑鄙之尤!无耻之极!”陈独秀跺地不止,“不再做更大的直接行动怎么行呢?我也要直接行动了!”
  高君曼说:“你真的别吓着孩子。”
  陈独秀吼:“吓着中国孩子的,不是我,是他徐世昌,是他段祺瑞!”
  登门造访的李大钊与胡适走进屋子,闻得此言,异口同声地说:“对,对!”
  “守常,适之,他们都是长了眼的,你们看见没有,这些军阀,谁演说就抓谁,监狱关不下就在北大关帐篷,真是暗无天日,惨痛,惨痛!上海的朋友一天三个电报,叫我南下,叫我躲一躲,我躲什么?我不想活了!我是盼望政府早日将我下监,处死了更好!这种毒气弥漫的社会,我不想再呼吸它了!”
  胡适说:“仲甫兄,安静一些。你看你真的把黑子喜子都弄哭了呢。君曼嫂子,你还是去照管孩子。仲甫,依我看,下期《每周评论》上,我们再以笔作炮,轰他几响。”
  陈独秀说:“我们现在写文章,还能满足于发表在刊物上?如今在北京,刊物已不成其为大炮,满街墙垣倒是壁垒!两位请看看,看看我这篇文章,是要直接发表在墙头上的!”
  陈独秀点着桌上的一页纸。
  李大钊拿起稿笺纸,看见标题是《北京市民宣言》,不由地一愣:“仲甫,你写的是传单?”
  陈独秀取回稿纸,直视胡适:“适之,我要你帮忙,译成英文,我要送东交民巷!中文的,我要贴遍北京街头,撒向全体民众!”
  两位同事还没有闹明白,高君曼的脸首先白了。她说,喂喂,当家的,你真吃豹子胆了?你怎么能跟学生一样去撒传单?你听听,从昨天到今早,枪声停过没有?
  胡适说:“仲甫之心境,我理解。我一路而来,见大街上还有洋龙在冲洗血迹,便心如刀绞。可是话说转来,抛撒传单之举,一般非大学教授所为,仲甫兄不值得冒险。守常,你说呢?”
  李大钊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倒是赞佩仲甫之激情。”
  高君曼差点哭出来:“李先生,你千万别往独秀的灶膛里添柴火!”
  李大钊说:“当然,是不是要亲自上街,倒可商榷。”
  砰,一拳打在桌上,陈独秀鼓成牛眼睛:“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鲜血流在大街上,学生关在牢房里,我们这些做教授的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适之,你是我安徽老乡,皖地多豪杰,你今天说一句话,敢不敢给我翻译?”
  一纸稿笺,再次递在胡适面前。
  “我译,我译。”胡适说,态度明朗。
  “你呢,守常?”陈独秀转个方向,双目如炬,“他可以不上街,我是要叫你上街的!跟我一起上街!你刚才不是说赞佩我今日之激情吗?那么我就要拖你直接行动!我今天夜里就去印刷厂把《宣言》印出来,你明天就跟我上街去撒!撒呀,撒呀,如六月雪一样满街飞舞!让他徐世昌、段祺瑞听个明白,这就是北京市民的声音!你去不去?”(连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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