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3版
本期发布:
父亲的老物件
◎张轩
  淅淅沥沥的春雨从开春就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了夏天,老屋的老房子也像筛子一样漏个不停,母亲只好用盆盆罐罐接着漏雨。
  前年,母亲已经搬进了新盖的平房里。虽然不住在老房子里了,但是每天还是把老房子打扫一遍,干干净净的。我知道,这是母亲对父亲的念想,父亲盖的老房子里存放着父亲的老物件。
  父亲的大瓦房已经变成了老房子。蒙蒙细雨中,老房子被邻居盖起的砖混结构的二层小洋楼夹在中间,低矮、破败,不合时宜,饱经沧桑的老房子已成了危房。
  我寻思着把父亲的老房子拆了,但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
  中午,吃过母亲做的手擀面,便坐下来听母亲絮叨着村子里新近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给母亲说了拆房的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虽说不大愿意,但还是同意了,只是担心父亲留下的那些老物件没地方搁。
  拆除老房子前,我专门请工匠做了一间简易房,用来专门存放父亲留下来的老物件。
  母亲不顾年迈,爬上梯子,把老房子后檐墙上挂的犁杖、牛轭头取下来,擦去上面的灰尘,又用沙子把犁铧擦拭得锃亮,然后整整齐齐地挂在了简易房的墙壁上;又爬上老房子的阁楼上把父亲割麦用的钐子取下来,摆到了简易房子里;还让人帮忙把后院巷道里已经没有胶轮的独轮车,也抬到了简易房里。
  我看着简易房里父亲留下的这些老物件不禁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圈。
  记得当我长到犁杖高的时候,父亲就教我套牛犁地耙地了。父亲牵着牛走在前面,我双手扶着犁杖,老黑牛踏着犁沟不紧不慢地拉着犁杖,犁起的泥土随着犁铧翻倒在一边,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散发着土腥的芳香。牛犁累了,就地歇着。父亲则蹲在新翻的泥土上卷着旱烟,我跑到地边的渠塄上扯些嫩绿的青草犒劳老黑牛。
  父亲想把我培养成种地的把式,可惜我后来上了师范学校。牛却一直养到我师范毕业。大姐和二姐出嫁了,家里的责任田少了,家庭负担也减轻了,父亲才不养牛了,犁套也挂了起来。但是,每年父亲都会把犁铧擦拭一遍,让它保持明光锃亮,一直到他去世。
  钐子静静地挂在简易房子的横梁上,钐
  子的手把已被父亲年复一年的劳作磨成了
  细腰了,黑红的花纹中泛着油光。钐子是关中西部一带很快捷的一种割麦农具,能够一大片一大片地割。父亲是钐麦的一把好手,钐得又快又干净,一天下来能钐三亩多。在那个还没有割麦机的年代,夏收龙口夺食,一般人家忙不过来时,都请从甘肃一带过来赶场的麦客割麦。而我家从来没请过,十亩多麦子都是父亲用钐子割,自己割完了还帮着邻里乡亲钐麦,当然也能挣些力气钱。
  推独轮车我一直没有学会,掌握不来平衡,一推就倒。
  农村人把独轮车叫“狗脊梁”,由于车架中安装胶轮会凸起来,形成了脊梁,推起来像狗一样又灵活又快,就很形象地把它叫“狗脊梁”了。
  父亲的独轮车也是村子最早的一辆,是把院子里的一棵香椿树伐倒,请外村的一个手巧的木匠打的,还设计了刹车,又请村里的篾匠给独轮车编了两个长方形的竹筐,方便往地里送粪土。听母亲说,那时父亲的独轮车在生产队经常是这个推了那个推,人歇车不闲。当然,父亲也靠独轮车用自己的力气挣满工分养活着我们一家老小。
  现在,父亲的独轮车只剩下车架子静静地躺在简易房里,两个手把同样被磨得凹陷了进去,油光可鉴。去年秋季,有一个影视组来乡下寻找拍摄电影的道具,看到了父亲的独轮车要收购,价钱都出到500元了,母亲说啥也不卖。父亲的老房子拆掉后,院子空出来一大片,空荡荡的。母亲便和我商量说,你们在城里又不经常回来住,这几件平房够我住了,再盖房子就是浪费,干脆建成冷库吧,把猕猴桃储存起来在网上卖也方便。我被母亲睿智超前的思想折服了。
  家乡盛产猕猴桃,猕猴桃成为农民增收致富的主导产业。母亲就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也种上了一亩多猕猴桃,而且成为四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猕猴桃种植土专家。这几年,兴起在网上卖猕猴桃,母亲也与时俱进,在我们的帮助下,做起了电商,在网上卖起了自己作务的“文大妈”猕猴桃,成了网红。
  我对母亲说,建冷库,要占好大地方,简易房有点碍事,拆除吧,父亲的老物件又没地方存放了。谁知母亲却说,我想好了,就捐给村里吧,村里正在筹建村史馆,放在那里面,让后辈儿孙都看看,知道老一辈人为讨生活受了多大罪、吃了多少苦,教育他们要感恩现在的好社会。
  听完母亲的话,我满眼泪花。
  我在想,父亲的老物件终于有了更好的归宿。

国内统一刊号:CN61-0008 地址:宝鸡市经二路东段五号 邮编:721000 技术支持:锦华科技
宝鸡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下载使用。电话:(+86917)3273252 E-mail:bjrbs@vip.163.com 陕ICP备05006542号
建议使用IE5.0以上 1024*768 中字体显示模式 51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