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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上喇叭花
李小娟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小山村每到夏秋时节,就鲜活生动起来。阳光热辣辣的,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还夹杂着牛羊粪淡淡的膻腥气。这个时节,乡村就成了一幅山水画,而那篱笆上盛开的喇叭花,就是这幅画里最惹眼的一部分。
  走进村子,最先瞧见的就是那一排排篱笆。这些篱笆,有的是用纤细的树枝精心编织的,有的是用几块老旧的木板简单搭建的,它们弯弯曲曲立在田边和屋前屋后。篱笆之上,喇叭花热热闹闹地开着。有淡粉色的,像小女孩害羞的脸蛋;有紫红色的,恰似傍晚天边绚丽的云霞;还有雪白雪白的,如同冬日飘落的雪花,喇叭花的颜色多得很。
  每天清晨背起书包准备上学时,我和小伙伴都会在盛开喇叭花的篱笆处停留。柔和的光线穿透花瓣,喇叭花上挂着亮晶晶的露珠,圆润的露珠在叶片和花瓣上摇摇欲坠,像一颗颗透明的水晶球。风一吹,露珠就骨碌碌地滚下来,钻进土里,瞬间消失不见。喇叭花也跟着风轻轻摇晃,有的仰着头,对着天空使劲吹响生命的号角;有的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未来的方向;有的靠在一起,好像在说着属于它们的悄悄话。女孩会忍不住摘下一朵戴在发间,男孩则会嘻嘻哈哈地嘲笑一番。
  等到我们放学回家时,就会看到早晨还精神抖擞的花瓣,全都皱在一起,像一张张被人揉皱的绸布。它们有的已经从花托上垂落,软塌塌地挂在藤蔓上;有的虽然还勉强挂在枝头,却已不再挺拔,像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仔细看去,花瓣上的纹理也变得模糊不清,原本水润的质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干燥和粗糙。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喇叭花盛放的时间那么短暂,长大后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道,喇叭花“朝开午谢”,花期相对较短,大约到中午时分,随着阳光变得强烈,空气逐渐干燥,花朵会因缺少水分而慢慢凋谢,开在篱笆上的喇叭花花期就更短了。那么鲜活的生命,只有几个小时的盛开时间,我有些不愿接受这种宿命。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喇叭花,我都会不由得惋惜一番。慢慢地,我发现,长在低处的喇叭花会比顶端的喇叭花盛开时间长,阴凉处的也会比裸露在阳光下的开得久……我明白了,学会借力,也许就可以改变命运。
  后来,书读多了,我知道了喇叭花还有一个非常诗意且贴切的名字——“朝颜”,只因它是清晨的精灵。每当朝阳升起,它便欣然绽放,那绚烂的色彩和优美的姿态,仿佛是大自然给予清晨的一份珍贵礼物。随着太阳升起和气温上升,它便渐渐凋谢,仿佛从未盛开过,短暂而耀眼的一生留给人们很多遐想。
  生命短暂又如何?它在属于自己的清晨里努力绽放过,哪怕只是瞬间的绚烂,也足以证明存在的价值。就像我们的人生,或许短暂,但只要在有限的时间绽放光芒,便不枉此生。于是,我不再为喇叭花短暂的生命而伤神。
  毕业后,我成了一名乡村小学老师。工作之余,我不断努力,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教育理想。我也像篱笆上的喇叭花,学会借力,努力实现人生价值。而我的底气,就来自小山村篱笆上,那一朵朵盛开的喇叭花。
  暑假回乡,再次看到熟悉的喇叭花。路边篱笆上爬满了喇叭花的藤蔓,一朵朵喇叭花挨挨挤挤,熙熙攘攘。红色的如燃烧的火焰,热情奔放;紫色的似梦幻的烟霞,神秘优雅。它们或娇艳绽放,或含苞待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似在低语。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可见,金黄的花蕊上还沾着星星点点花粉,引得蜜蜂在花丛间忙碌地穿梭。篱上盛放的喇叭花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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