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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客
◎李建国
  记得小时候,每到收麦时节,镇村街道两边到处是头戴破旧草帽、身着褴褛衣衫的麦客。他们身背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手里紧握着一把亮闪闪的镰刀。他们追随着小麦变黄的脚步和节奏,从关中东部开始,一块地一片田地收割,一个镇一个村地“丈量”,一直到我们这个关中西部边缘的地方。一个多月的劳碌,已经使他们疲惫不堪,脸色憔悴,面色发黑,但为了生计,一见到“东家”,依然争先恐后地围上去,以供挑选。这些人往往以家族或亲属关系为纽带,他们会缠着“东家”叫上自己的亲属,本来“东家”打算请四五个人,但在他们执拗的纠缠下,便会多请一两个。被叫走的人便像打了一场胜仗,急忙整理本就简单的行李,呼朋引伴,坐上“东家”开来的拖拉机“凯旋”而去。
  麦客这一称呼,在关中这片土地本就是史书般的存在,每一位麦客,都如同一部活生生的历史书。他们用汗水和智慧,在麦田间书写着属于这片土地的辉煌篇章。当八百里秦川和渭北旱塬上的麦子开始下镰收割的时候,甘肃通渭、甘谷、武山、秦安、庄浪等地的农民,便背起行囊步行至异地他乡,靠给人家收割小麦获得微薄收入贴补家用,于是当地人把这些出门用血汗挣钱的外乡人叫作“麦客”。
  “连畦被陇麦欲黄,麦客麦客来河湟。从朝割麦逮曛黑,无田翻比田夫忙。一村复一村,一县复一县。百里千里两脚遍,姓名乡贯谁细辨?”清代诗人吴振棫的《麦客行》形象地描写了麦客的劳苦和无奈。骄阳灼人的正午时刻,成熟的小麦麦芒奓起,麦秆干脆,麦客便挥舞着锋利的镰刀,弯着腰,挥汗如雨地替“东家”收割小麦。他们脖子上搭的擦汗毛巾已经分不清颜色,脸上的尘土被汗水冲出一道道乌黑的印迹,前心后背已经贴到身上,手腕乃至整个前臂都被麦芒刺出一道道血痕。但越是这样,他们越发坚韧,卖力地一把一把收割着。有时站起来擦汗的时候,还会唱一两句秦腔,替自己打气助威。
  那个时候,我们这里的人家平时每天只吃两顿饭,但由于收割小麦是个体力活,大多数人家便吃三顿饭。早晨六七点,麦客就从“东家”要来一盆水,在随身带来的磨刀石上磨刃,八点钟吃早饭。基本上家家户户给他们吃的都是馒头、一大盆黄瓜还有洋葱拌的凉菜,喝的是绿豆小米汤。吃完之后,就在主家的带领下劳作。一直到下午一点多,再回家吃午饭,吃的是主家准备的手擀面,稍作休息后,下午两点多又开始下地,直到傍晚时分,他们一个个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在主家的带领下,回家吃晚饭。
  对麦客来说,最难熬的是遇到下雨的天气,而且是连阴雨。此时,没有人请他们割麦,又没有住处,于是他们就栖身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或者被人遗弃的破窑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身下铺一层薄薄的麦秸,身上盖着层层褴褛的衣服,嘴里啃着先前从“东家”带的、已经晒干的馒头,但过度的劳累使他们大多数人一躺下去便鼾声震天,无暇埋怨,每每早晨起来,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淋湿了。这时,倘若有一两个年轻骨嫩的后生,挺不住这样的时日,吵闹着要回家,难免会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执。于是在别人的劝慰中,要么偃旗息鼓,继续忍受这样的劳苦,要么去意已决,在父亲或兄长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拿着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几张钞票,背着行囊,头也不回地步行离去。  
  如今,麦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但这个身影,是历史留下来的烙印,是黄土高原上几代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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