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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甘醇雪儿苔
◎王英辉
  儿时的田地间,随处都能采撅到那一簇碧莹莹的美味,如今却怎么也寻觅不到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书本里看到了它的照片,旁边清清楚楚标注着“雪蒿”二字。就像邂逅久别的老友,我心里乐开了花。
  回到老家的我,一放下行李便直奔三爷家。八十多岁的三爷见多识广,号称“王能人”,装了一脑子智慧、一肚子故事。
  “三爷,你带我去找雪蒿吧!”
  “啥?‘学好’?”须发皆白的三爷一愣,继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也难怪,土坡野沟里随意生长的它,怎么还会有如此高雅浪漫的名字呢?老实厚道的农人,哪里听过什么“雪蒿”呀。
  我急了,趴在他耳朵旁吼了起来:“雪儿苔!就是我小时候爱吃的那个雪儿苔!”
  “哦,那你就说雪儿苔么,去城里才喝了两天洋墨水,就给爷文绉绉咧?”叼着烟斗的三爷嘿嘿笑着数落我。
  雪蒿,我们一直呼之为雪儿苔。这可是人老几辈口口流传下来的叫法,亲切又接地气。
  春日午后的时光真难挨,悬在房檐角那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铃铛简直就是个老哑巴,等到那瓮声瓮气的三声“当当当”响起,我和小伙伴们早已挎着小书包窜出了校门。
  躺在厚厚的莎莎草上,精灵古怪的铁蛋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装“四环素”的药瓶子,使劲拧开盖子后,一股呛人的酸味直钻鼻孔,大伙捂着鼻子吆喝:“拿走拿走,咋喝醋哩?”
  铁蛋慢悠悠地伸出小拇指,轻轻钩几下,一团脆生生的玩意儿冒出了瓶口,他滴滴答答提溜着塞进嘴里,仰起脖子就开始“咯噌咯噌”嚼起来。
  我们顿时傻了眼,馋得直咽唾沫。
  眼尖的文娟最先叫嚷起来:“呀,雪儿苔,是醋腌的雪儿苔!”
  呼啦一下子,大伙重新围拢到了铁蛋跟前,此刻一脸骄傲的他开始挑出泡在黑油油陈醋里的雪儿苔来,毫不吝啬地分享给涎水流淌的我们。雪儿苔本身麻酥酥的味儿,一经家酿农家醋的浸泡,立马变得酸溜溜,吃罢唇齿萦香,经久不绝。
  彩云咂巴着嘴不停嘟囔:“好吃好吃,真过瘾哪!”
  那年早春,我和二姑陪着祖母去高家庄参加表弟的满月宴,赶路到北干渠附近时,嗓子眼直冒火。坐在塄坎上歇歇脚的工夫,二姑蹲下身子在蓬松的土里抠几下,随手揪来几根雪儿苔递给我们祖孙俩,衣襟上蹭蹭土,绿绿的叶儿连同那白白的茎,一股脑揉进口中,片刻间,满嘴香喷喷,喉咙里润津津,再次站立起来便浑身是劲儿……
  姨婆来家,母亲忙活着给打搅团,喊我在灶堂间拉风箱打下手。淋完漏鱼儿,母亲便叮咛我说:“快去北土场剜些雪儿苔来,多剜点!”
  我大吃一惊,这东西也能当菜?
  提着篮子,拿着小铲,我毫不费力地剜回一簇簇嫩生生的雪儿苔。只见母亲麻利地用水冲冲,直接扔进沸水翻涌的锅里,只两滚,笊篱捞出来,盛在盘子里,盐一撒,油一泼,醋一浇,拌一拌,还没端上炕桌,姨婆就循着味道过来了,扶着门框问母亲:“我娃拾掇的啥饭呀,香得很么!”
  母亲撩着遮腰擦把汗说:“一正月里鱼啊肉啊的油腻腻,掐点雪儿苔,给您老换换口味!”
  姨婆听罢,脸上的褶子堆成了一团,美滋滋地直夸母亲:“哎吆吆,我娃体己很,净踅摸我念想的玩意哩,今儿有口福了!”
  跟在三爷屁股后面,我在老宅周边的坡道塬边反反复复转了几圈。我知道,我寻觅的不仅仅是曾经雪儿苔的踪迹,而是那入口微涩却回味甘醇的感觉,一如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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