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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粽香的回忆
朱权利
  父亲喜欢吃粽子。这习惯从我记事起就从未改变,仿佛他与粽子之间有一种超越食物的默契。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却总能把平凡的日子过得透亮。他常说:“粽叶是绿的、米是白的、大枣是红的,凑在一块儿像不像咱们的日子?有苦有甜,裹着过才香。”这话我小时候听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是在用最朴素的方式解释生活的本质。
  每年端午,他总要亲自选粽叶。他挑的粽叶必须青翠厚实,他说叶子太薄就裹不住粽子的香味,就好比人,要是没有点坚韧的筋骨就撑不起生活的担子。包粽子时,他总把绳子比别人多系两圈,说紧实些,吃着才香。有一次我学着包,米撒了一地,他却不急,告诉我:“包糯米就像过日子,不能太松散,也别压太狠,留点空隙才能透气。”
  父亲的粽子情结远不止于端午节。他常说:“好东西哪能只吃几天?”于是,我学会了在超市冷柜里挑粽,在街角早点摊寻粽。夏天,我拎着绿豆粽敲开家门;冬天,我把糖心粽裹在保温袋里送去田地。记得有年深秋,我裹着羽绒服刚站到家门口,手里提着刚买的咸肉粽。父亲开门时愣住了,笑着问:“怎么这么冷的天还买了粽子?”我指了指楼下新开的面食铺,“老板说四季都有,您不是爱吃吗?”
  父亲的反应让我哭笑不得。他接过粽子时,先对着灯光照了照粽叶说:“嗯,这叶子够厚实。”解开粽绳时,他总要把绳头捏在指间搓一搓:“这绳子是棉线的,好,不硌手。”吃到馅料时,他又要点评一番:“枣儿是今年的新果吧?甜,不齁嗓子。”这些琐碎的细节,如今想来仍令我动容。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去年冬天。那天我特意去老城区的面食铺,买了他最爱的豆沙粽。推开门时,父亲正趴在床上看日历。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又买粽子了?”我笑着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您不是说,冬天吃粽最暖和吗?”
  父亲慢慢剥开粽叶,糯米的香气混着老屋里的陈年木香,在空气中盘旋。他咬了一口忽然停住,看着我轻声说:“你妈包的粽,叶子上总沾着桂花香。”我愣住了——母亲走后,父亲第一次主动提起她,“那时候你还小……你妈总说,粽叶啊,得泡上三遍才软和,就像日子,得慢慢熬,才能尝出甜味儿。”
  那天晚上,父亲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我收拾屋子时,发现床头的保温袋里还躺着两个没拆封的粽子。塑料膜上凝着水珠,像极了那年我学包粽子时,打翻在地的糯米上沾着的晶莹水珠。如今想来,那两个粽子或许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甜”。父亲走后,我再没去过那家面食铺。街角早点摊换了招牌,超市冷柜里的粽子包装年年更新,可我总觉得,再没有哪一处的粽香能胜过当年父亲手中的那捧。
  前些日子整理父亲遗物,在他枕边的小铁盒里,我发现了几片干枯的粽叶。叶片卷缩成细长的弧度,叶脉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米香。不知是哪一年的端午,他悄悄收藏了这些粽叶。于他而言,这粽叶就如同“日子的筋骨”,承载着生活的坚韧与质朴。
  我轻轻展开一片,想起他常念叨的一句话:粽叶裹住的是米,日子裹住的是人。如今米还在、人已远,可那层层叠叠的包裹里,永远藏着父亲用一生教给我的道理——生活就像粽子,苦与甜都要裹着过,才能尝出人间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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