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县博物馆馆藏的宋代灰陶扑满 市考古研究所发掘的汉代陶扑满 扑满者,即今之存钱罐,古时亦称缿(xiàng)、悭(qiān)囊等,北方多称之为闷葫芦罐儿。汉刘歆《西京杂记》卷五载:“扑满者,以土为器,以蓄钱具,其有入窍而无出窍,满则扑之。”
扑满多呈球形或者类壶形,器型小巧,多数只有一个适配方孔圆钱的入钱口,而无出钱口,部分在器身单侧或两侧钻有小孔,方便系绳悬挂。钱币存入之后,待须用时,则将其敲破,扑满之名即由此得来。
扑满器型随时代发展而变化,唐以后渐趋扁平,腹径大于通高,呈扁圆形;宋元之后,随着纸币的出现,扑满逐渐减少,器型亦随之变化;至明清,扑满仍然为劳动人民所使用;而我国南方一些地方至今仍沿用扑满之名以称存钱罐。
扑满作为实用器,因其“满则扑之”的性质,保存完整者较为稀少。材质质朴实惠,多为陶器,以泥质灰陶居多,亦有竹器或者木器,器型多数简约、素面无纹,也有部分刻有铭文或饰以纹饰者。
《汉书补注·公孙弘卜式儿宽传》载有沈钦韩的一段话:“案《西京杂记》云:‘公孙弘以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汉武帝统治时期),为国士所推为贤良,国人邹长倩以其家贫,少自资致,乃解衣裳以衣之,释所着冠履以与之。又赠以刍一束、素丝一禭、扑满一枚,书题遗之。’”可知汉代时已有供民间存储使用的扑满。
王先谦《汉书补注·赵尹韩张两王传》引用沈钦韩的一段话:“扑满者……即缿也。”可知,缿是与扑满作用基本相同,那么缿与扑满是否在用途上完全相同呢?
根据考古发现,最早的缿出现在秦代,是为官府收取市税提供依据的衡量器,而非百姓日常所用之蓄钱器。睡虎地秦简《关市律》中有载:“为作物及官府市,受钱必辄入其钱缿中,令市者见其入,不从令者赀(zī)一甲。”这说明缿具有存储钱币的功能,是官府监督官营手工业和商业交易、杜绝偷漏税及防范贪污行为的一个重要工具。
自古以来,扑满也被视作廉政文物。
一是其“满则扑之”的属性。告诫为官者应牢记“满招损,谦受益”的处事原则,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工作作风;二是扑满多为陶制,易碎难保。劝诫为官者要有“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思想觉悟,对手中的权力须有敬畏之心,在施政过程中正确把握权力行使的方向。因此扑满逐渐被赋予防范贪腐、廉洁奉公的警示意义。
《西京杂记》中所提到赠予之扑满除作为礼物之外,即有此良苦用心:邹长倩希望通过扑满材质简单、器型质朴、满而扑之的特点,警示自己的好友:一是不要贪婪,要“谦以自守,虚而能受”(唐·姚崇《扑满赋》),否则将招致扑满之败,粉身碎骨。二是做事、为官,要日积月累,方可成大器,方作大用。公孙弘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虽位极人臣却始终节俭。俸禄所余,不是蓄藏,而是随时出窍,在相府营建东阁客馆,招纳贤才,以便举荐给皇帝,以至于“家无所余”(《史记》)。他一生清廉自守、洁身自好,广受尊崇。
值得注意的是,汉武帝在位期间任命的九位丞相中,能得善终者仅二三人而已,公孙弘即为其一。而公孙弘与扑满的故事,更是中国廉政史上的一大美谈。
“钱能祸扑满”(宋·陆游《自贻》):因为只进不出、贪婪无度,“积而不散,持莫能久”,最终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不雕饰以炫目,宁简素以全身”(唐·韦肈《扑满赋》):因为最终的命运是被摧毁,就像人生不可避免的归途,枯荣之一指,又何须饰以华丽的纹饰。正如唐代高僧齐己《扑满子》诗云:“只爱满我腹,争如满害身。到头须扑破,却散与他人。”文字简洁有力,如警钟之长鸣,读之振聋发聩!
扑满作为实惠的民间实用器,也常被用以抒写旧时民众的艰苦生活。宋范成大《催租行》中云:“床头悭囊大如拳,扑破正有三百钱。不堪与君成一醉,聊复偿君草鞋费”;老舍《骆驼祥子》写道:“他先数了数那几张票子,数了两三遍,手心的汗把票子攥得发黏,总数不利落。数完,放在了闷葫芦罐儿里。”通过这些平实的语言,我们能深切感受到百姓生活的不易与艰难,更能从中悟出廉洁从政的重要意义。
正如《西京杂记》中所言:“土,粗物也;钱,重货也。入而不出,积而不散,故扑之。上有聚敛而不能散者,将有扑满之败,不可诫欤?”应该时刻牢记扑满之祸,以避免贪污腐败导致自己身败名裂的惨痛教训,以民为本,察百姓疾苦,解百姓忧虑。
清末革命派黄兴等人士假借“扑满”之名,反对清王朝的腐朽统治,他们使用“同心扑满,当面算清”的口号来表达扑灭满清政府的革命意愿。自此,流传千年且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扑满,在近代救亡运动中,被赋予了维新革命、民族复兴的新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