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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场
◎王商君
在过去的夏收时节,碾场是一项仪式感最强的劳动。那时候,很少有打麦机这类脱粒机械,这项劳动就靠人力了。
等田里的麦子收割完成,这时候,人们就腾出工夫开始碾场。此前,农人将割倒的麦子拉回来堆成麦垛,顶上用去年的陈麦草苫盖好,以防天雨。碾场的日子,人们早晨五六点就得起来,先选几个心细的女性用扫帚将整个场院扫得干干净净,这叫“漫场”。场漫过两三次之后,太阳渐渐升起。揭开麦垛,将麦捆解开,一层一层摊开,这是摊场。摊过的场在烈日下晒个把小时,就该人赶着牲口拉着碌碡上场了,碾场正式开始。碌碡在牲口的拉动下碾压在干爽的小麦上面,那些饱满的籽粒就离开了麦穗。
为防牲口偷吃,给它的嘴上戴上竹编的“牛笼嘴”;再防它边干活边拉牛粪,后面还要跟一个小娃娃,娃娃手里拿着笊篱,提着襻笼,随时准备接住那些牲口的粪便。
第一轮碾完之后,牲口去休息,这时大人娃娃齐上阵,将碾过的麦子翻过来,这叫翻场。翻场主要是将未碾的面翻到上面来,翻好后,晾晒半个小时,对这些麦子进行第二轮碾压,以保证麦粒完全从麦穗上脱下来。第一轮碾压下来的麦粒也迅速收集成堆,等待一场麦子碾完之后,要借风势将其中一些杂物扬弃。
碾场这项工作冗杂又具体,需要的人多,需要的农具多:收集麦草,要用麦杈和推杈;分离麦草和麦粒,要用撒杈;碾场,要用牲口、需要碌碡;收麦子,要用推板、簸箕;装麦子,得用麻袋……所有这些农具,缺一不可。
夏收时,最让农人担心的是突如其来的雷阵雨,雷阵雨往往来得急,结束得也快,这雨往往会让农人措手不及。在我记忆里,有一年生产队里碾场,上午还是阳光普照,午饭后北边天空黑云飘过,不好,这分明是一场雷阵雨要来的前兆。急得队长不停地敲打铃铛。风一起,天空就落下了豆子大小的雨点子,这时候,整个生产队里的人都急了。都顾不上雨大淋湿衣服,个个拿着农具纷纷在粮食前集中。只见那些直不起腰身的老头老太太也拿着雨布来了。就连刚正给孩子吃奶的月婆子,也硬生生把娃娃从胸前放下来,任那孩子哭天喊地,一狠心去了碾麦场。终于,大家集中精力将麦子快快堆起,然后用雨布将麦堆遮盖得严严实实,以免麦子受到雨水的侵袭。一场暴风骤雨之后,天空又出了太阳。这时候,只见个个都被雨水淋湿了衣裳,仿佛一只只水鸡娃,互相打量对方,那种惨状反而让人忍俊不禁。
碾场这项劳动早些年就没有了,麦杈、撒杈和推杈、推板、簸箕、碌碡等农具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们心底一份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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