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5版
本期发布:
村庄的花儿
◎孟民
  “无边绿锦织云机,全幅青罗作地衣。”(宋·杨万里《麦田》)那时绿色的麦田平展得像没有褶皱的水面,一页一页地铺展在村庄的周围。冒着芒针的麦穗,在风中划过来拂过去,有白亮的水色,从麦芒尖倏然滑落。
  下雨的时候,如烟的白雾,在麦田的上空游荡,淅淅沥沥的细雨像随手撒下的沙,撒一把下一阵,撒一把下一阵。撒在麦穗上,撒在绿草上,撒在细碎的花儿上,撒在身上头上,唰唰唰,似乎有蚕食桑叶的声音。远处公路上的汽笛声和高铁飞驰的呼啸声与细雨从心尖划过。秦岭和石头河上烟雨蒙蒙,像孩提时的梦境。梦境里,河滩上白雾缭绕,有大雨滂沱的奔放,有妖娆多姿的风景。翠绿的麦田和水泥架上的猕猴桃藤蔓,占领了田野的大小角落。映入眼帘的,都是浓浓的绿,像涤荡眼睛污浊的清洗剂。
  绕着村庄不紧不慢地走走,蓝色的马莲、灿烂的三色堇、白蓝相间细脆的小花儿,从墙根下、从水渠边、从石头缝里冷不丁地冒出来,撞人眼球,像一些捉迷藏的小顽童,挤眉弄眼地扮着怪相。还有那多得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儿,就像画家笔下的彩带,把村庄围得水泄不通,纵是你怎样绕都难以绕开。这些花儿是闻着炊烟的味道、狗屎猫尿的味道生长的。春天的村庄,满眼都是新的,全身都像刚出生的娃娃,翠绿鲜亮,活蹦乱跳。
  野花摇曳。蔓草如烟。
  顺着地堎和沟渠生长的蓑草,像柔软的藤蔓,将一块一块麦田合围起来,不留任何间隙。我在没过脚面的蓑草上走过,哪怕带刺的草叶在腿上割出一道红色的划痕也不觉得疼。这些忘情的绿色,让我几乎忘记这里是五丈原护佑的村庄,就像我们尽情玩耍的时候,总会忘记为我们守望的婆婆母亲和家门。
  这世界,任何生命,都长不过植物。植物的轮回,像时光里的水,永不停息。水是大地上最繁华的事物,在干裂的悬崖上、在干枯的窑洞顶上,时不时会长出鲜嫩的草和花儿,给人无限的想象和力量。草和花儿的顽强生命力,时常令我震撼。
  蓝色的马莲花,挤在河渠边的地堎上、树木的间隙里,蹦蹦跳跳地,伸长着修长的颈项,开得热烈而张扬。门前的月季,许多翠密的花儿,如同蓝色妖姬般迷人。人,如果能把自己活成种子的状态,会蓬勃出意想不到的生存力量。
  村庄总是和麦草垛连在一起的。夏收刚垒起的麦草垛,散发着麦子的清香,垒成烽燧的形状,太阳照在上面,一闪一闪的,折射到麦草垛旁忙碌的农人身上,像从烽燧上倒映过来的阳光,也把村庄照得一闪一闪的。
  秋天替换了夏的景色,大地上的庄稼和花儿就像人剃了一次头,再次长成了新的模样。村庄的巷道里,火红的柿子灯笼般挂满枝头,老人和妇女坐在树下拉家常。毛茸茸的猕猴桃挂满桃园,少有的玉米田里如同青纱帐。狗尾巴草、灰灰菜、仁花菜、睡莲、荷花、喇叭花、指甲花,将快要成熟的村庄装扮得姹紫嫣红。
  村庄百年粗壮的古槐,经历了一年又一年风侵雨蚀的雕琢,粗糙的树纹,像时间的胎记,结着厚厚的痂。可是一到春夏,浓绿的枝叶就开出一树的笑声,将周围的阳光和空气搅和成沸腾的茶盏,在人们心灵的深处汩汩地散发着热气。那高大的树冠,绿墙垛一般立在村口,站成一面时光的旗帜,成为村头标志性的风景。
  村庄以东紧挨着奔腾不息的石头河,而北边就是千万年日夜长流的渭河,在秦岭脚下繁衍生息,我想象不出谁的故乡还能有这么深沉。三国古战场上物是人非,葫芦状的五丈原,凹陷的胸部,张开臂弯,轻轻地把村庄搂抱在怀里,一搂就是1800多年。村庄也在清凌凌河水的滋润下枯木逢春,宽阔的水泥路、错落有致的新居,爽朗的笑声不时从农家小院飞出,乡亲们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意。
  秋渐渐深,草渐渐黄,树叶悄悄地落下,时序里的秋天,换上了冬的外衣。一场风过后,麦田中央的村庄,披上了又一层微薄的雪粒,炊烟从浅白的雪屋上飘出来,温暖又变成了风雪中的样子。远处秦岭上,盖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被,像一位粗心的少妇没有拉展被子的皱褶。雪由白渐浅,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涌向浅山的台塬,涌进人们的视野。
  村庄是一个地域生动的血肉,在草木和庄稼茂盛生长、农舍和农人更迭变换中,合奏着唯一且独有的曲牌,把一代代人特有的和鸣演奏得精美绝伦。不然,村庄口闲聊的老奶奶老爷爷、等候在路边接放学的孩子的大人和飞出校园的孩子,脸上怎能洋溢出开心的微笑。这不正是绽放在他们心中的花儿吗?

国内统一刊号:CN61-0008 地址:宝鸡市经二路东段五号 邮编:721000 技术支持:锦华科技
宝鸡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下载使用。电话:(+86917)3273252 E-mail:bjrbs@vip.163.com 陕ICP备05006542号
建议使用IE5.0以上 1024*768 中字体显示模式 51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