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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买马
◎杨烨琼
  “老董给自家买了匹马!”这消息像风一样,一会儿就传遍了董家沟里的十村八寨、角角落落。
  老董为啥买马?为啥花一万多元买匹马?对这个问题,众说纷纭。
  有人说,老董是要追随乡愁的时尚呢。虽说家处深山沟,可硬化了的路面平展展的,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跑在上面方便快捷,到山口公路边也就十多公里的路程,一会就到。可他为啥就偏偏买了个需要人精心伺候、速度又不快的马呢?舍快捷而趋慢节奏,怀恋过时的生活和东西,这不就是怀旧乡愁的思想和行为嘛!持此看法的人这样分析,似乎也有道理。
  也有了解老董底细的人说,老董这些年靠着好政策挣了些钱,是想炫富呢,可近几十年大家普遍都富了,买匹马来炫富有意思吗?
  这些人说,上世纪50年代末,老董出生在深山沟里的董家庄。过去董家沟山路窄,土路晴天刮风是“扬灰路”、下雨是“水泥路”,大家都是在清苦中度日。老董长大成年,因为居家偏僻,家境艰难,经济困窘,说不下亲事,找不下媳妇。
  时光流逝,渐渐地,老董已进入“未婚大龄青年”的行列,经朋友介绍,与四川的杨姑娘牵上了线,经过频繁的高密度书信来往之后,一段姻缘就此确定了下来。杨姑娘家里兄弟姐妹多,家也在大山里,当年也是家境贫寒。两人商定了大喜之日,因为路途遥远,加之双方家庭都经济拮据,杨姑娘就一人心里怀揣着幸福理想,背着个简易的包包儿来到了董家沟的老董家里。家穷,喜事就穷办。他们的婚礼就在没有一位新娘家人的情况下简简单单地办了。婚后二人恩恩爱爱、互帮互敬,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随着社会的发展,到山里避暑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来董家沟休闲游玩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特别是离老董家不远处的沟里有条20多米高的瀑布,被开发成了一个小景区,休闲爬山看瀑布的人更是多了起来。老董常年跑山挖药材、去宝鸡西安交易,见多识广,眼道活,于是就在自家开了个农家乐,为大家提供个就餐之便,山里的野菜、野山菇也让大家能尝个鲜。老董懂山,他上一趟山,山韭菜、山野菜、野山菇等常常是满载而归,新鲜诱人。
  当年的杨姑娘,渐渐也成了老董口中的“老杨”。老董家的老杨融川陕菜系于一体,味鲜爽口,自成风格,加上大家喜欢的苜蓿馍、韭菜饼、煎饼卷菜等美食,她样样都能拿出手,深受大家喜欢。老董两口子受过苦,心不重,收费合宜,成了游客们的用餐首选,赶上旅游旺季得提前排队预约。
  “得了社会的利,挣了些钱,有些不知道董字咋写了!十几年前咋不买个马!”持了“钱烧”看法的人总是这样说。
  其实,了解老董的人虽不知老董买马的真实心思,但还是能理解老董的做法。
  他们说,老董是个有本事的人。山里的树木花草他都认识,界门纲目科属种,说得头头是道,什么特性、生长环境,哪样可作野菜食用,哪样清热解毒可以入药,哪样花开如仙,哪样迎雪而放艳丽无比……品种、分布全在老董的心里装着呢。
  林学院的学生野外实习,慕名请老董做向导。见教授讲得口干舌燥,老董就说:“教授,你歇歇,我是山里人,从小就在山里跑,我对这植物也熟得很,我给娃娃们试着说一下,行不?”得到教授允许后的老董随手抓一把草就讲起来,他讲得形象生动,风趣幽默,如数家珍,赢得师生的阵阵喝彩。后来,凡有学生来野外实习,老董基本成了向导兼实习讲解。人家给他讲解费,老董总是推辞,他说他就挣个做向导的辛苦钱,别的不要。
  他们也说,老董是个受人敬重的、有责任心的人。当年生产队里一位孤寡老人去世,按照当地风俗,得有个儿子辈的人以老人儿子的角色为老人戴孝顶盆,送老人入土。可人们都认为做这事对自己不吉利,没人愿做,最终是老董做的。
  可若要问这些赞颂老董的人,老董为啥要买马,他们会说:为啥买马,原因虽然我们说不上来,可老董能买就有老董买的原因。
  还是老董最要好的朋友,说出了老董买马的原因。他说,有一次好友相聚,喝了几杯酒后的老董就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富裕了的老董,渐渐没有了儿女的“绊缠”,就更感恩“老杨”的相知相伴,心里的那个念想就与日俱增。
  可怎样才能了却自己的这桩心事,让“老杨”了却当年没坐轿、没坐车的遗憾,让他家“老杨”这几十年的辛苦能有些心理上的、情感上的补偿,这确实还让老董费了一番心思。
  思来想去,老董决定买匹马,他要和自家“老杨”浪漫地度过人生的下半场。他要让自家的“老杨”骑上马,他则在前面牵着,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说着过去、说着将来,也像年轻人那样卿卿我我说说夫妻的情话,就这样和“老杨”一起去看山、看水、看花、看草……他要同“老杨”一起慢慢地享受这美好生活的旖旎。
  老董说他要牵着马,驮着他的“老杨”到最高的山顶上去看一看,让她看看这山的美、山的高、山的阔。老董还说要把四川高龄的“妈”接过来,让老人和他们一起享受新生活的快乐。
  朋友说,老董已经把四川的“妈”接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快乐幸福。
  朋友也说,那天老董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也就把心里的话当着他家“老杨”的面一股脑地给说了出来。老董的心里话把紧挨老董坐着的“老杨”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她用含着泪花的眼睛一直盯着老董,最后还情不自禁地拉起老董的手说:“这一生嫁给你,我满足了!”老董也动情地说:“这个愿望压在心底30多年了,只有社会进步了、国家强大了、百姓富裕了,我心中的想法才能变成现实!”
  凡了解了老董买马真实缘由者,都感叹:只有日子好了,老董的愿望才能完满如愿。
  有人说,只要一想着人家老董牵着缰绳,他家“老杨”昂首挺胸骑在马上行走在山脊野花、野草间的情景,自己都能感到那种生活的甜蜜从心底里泛起。
  也有人说,自己还曾亲耳听到老董给他家“老杨”扯开嗓子唱小调的声音和马铃清脆欢快的丁零当啷声在董家沟里回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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