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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儿时年夜饭
◎靳秀萍
  俗话说:“过了腊八,心里哗啦;过了祭灶,心里发躁。”乡下人的年事从“腊八”过了就开始了,隔三岔五的几趟年集下来,鲜菜买了几样,臊子燣了一罐罐,寓意蒸蒸日上的过年白馍蒸了一缸又一缸,花窗子也已经糊亮堂了,矗立于村子中央的秋千架下人头攒动。
  铿锵的锣鼓声传递着喜庆,村子上空弥漫多日的香气,预告着年的讯息,孩子们顾不得寒冷,不顾两个脸蛋冻得通红,高兴地跑前忙后,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儿。
  厨房成了主妇们的天下,年夜饭是一年中最有仪式感的一顿饭,妇女们各自拿出看家本领,妯娌们暗自铆足了劲,只为在一大家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来了!年来了!父亲和爷爷忙着贴年画,我们姊妹几人的奖状父亲往往要贴在最显眼的地方,那也是过年走亲戚大人的热门话题之一。昏暗的厨房小窑里烛光摇曳,其实天未黑母亲就早早地进了厨房,大小活计都得从母亲手里一一经过。趁着烧火的间隙,我抓起一块切好的凉粉往嘴里塞,妹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白菜、豆芽、粉条、猪肉混在一起炖的大年菜即将出锅,精致的馒头雪白雪白,捏一下,绵软从掌心蔓延至心头,我的味蕾顷刻之间被搅动起来;咬一口,筋道香甜,不待细细尝尝,就已经被全吞进肚里。
  年夜饭是要端到爷爷屋里吃的,炕中间放置一张小方桌,爷爷坐在最中间,我们姊妹几个半跪在炕上,记忆中母亲很少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凉菜端上桌,最诱人的莫过于那一盘盖着肘花肉的凉盘子,由精瘦肉压制的两指宽的肘花肉,浸润在醋水中肉香怡人,醋味扑鼻,一年中难得吃一回,周围簇拥着一圈红、绿、黄相间的皮冻。臊子肉红艳艳、油汪汪,瘦的筋道耐嚼,肥的香而不腻,如果再就一个雪白的馒头,那种滋味简直无与伦比。小妹把手指头放到嘴里一遍遍地吮吸着,在一次次咽下的口水中企盼这神圣时刻的到来。父亲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酒,小心翼翼地斟满酒盅,恭恭敬敬地递到爷爷手里,爷爷端起酒盅时我们姊妹几个已经拿起筷子对准自己钟情的菜跃跃欲试,老人家一动筷子,我们姊妹几个就狼吞虎咽起来。
  我们家的年夜饭,一碗象征团圆的丸子汤是必不可少的,汤是煮肉时的肉汤,醇香的肉汤里躺着母亲炸制的金黄色肉丸子,诱惑得妹妹常常急得恨不得用手去抓。年夜饭吃到过半,父亲常常会端一两个菜去大爷家,我偶尔也会跟着父亲去给大爷拜年,得到一两毛压岁钱常常兴奋得东藏西掖。儿时的年夜饭里浸透着快乐,梦里也会笑出声来。年关临近,朴实的乡亲哪怕日子再拮据,家家户户端上桌的也足以慰藉饥渴的味蕾。一桌其乐融融的年夜饭吃罢,“春在千门万户中”的盛大年事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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