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钰:山西省作协会员,临汾市首届签约作家,山西省“三晋英才”,创作中短篇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十二个异相》,曾获黄河文学奖等。
这次约会,我们预热了三年。闺蜜说:从前,那么慢。我们走在路上,数路灯,躺在草地上,数星星,坐在台阶上,久久望着天空。我们和青草说话,与野花调情,向空中流通的一丝风一片云抛去爱的热吻。现在呢?她说,你必须和我一起,重拾过去的美丽心情。
风温煦得很,拂过脸面时,又调皮又轻盈,欢喜着心情。我们扫码两辆小黄车,朝南骑行。崭新的鼓楼街,浓浓的人文风情,我们走走停停,驻步于生动的镂刻砖雕,停留于惟妙惟肖的工艺石雕,每一个艺术造型都前所未有地激动着我们的灵魂。原来身边的街景如此可人,原来每天的行色匆匆让我们错失了最美的风情。
悠闲地蹬着单车,听树叶被风吹起又落下的沙沙声,听风带动衣袂朝后飞扬的哗哗声……速度慢了,心才有放飞的可能,才能遨游于被快节奏淹没的细微世界,倾听万物与自身的共鸣。
阳光和美,突闻香气袭人,是路边的花店。缠绕着百合、玫瑰、郁金香等各种或浓郁或清新的味道。停步,将身子挤将进去,就挤进一片花海绿地,挤进一方世外桃源。柔和的轻音乐,五六米的长案几,女子们将红的、粉的、绿的、白的花叶组合一起,偶尔一两枝黑色郁金香,黄色玫瑰,显露情绪,也表明心迹。坐下来,选一只小竹篮,从偌大花海中一眼看上白色马蹄莲,花形俊俏、挺拔、清秀,剪几枝,高低错落开,搭几叶满天星,配几朵红掌,花篮里昂扬着的春意,便瞬间激扬了我们的情绪。
我们在慢节奏里微醺。单车晃晃悠悠,划着优美的节律盲目前行,没有目标就是我们的目标。
空气中有着上古的遗风,散落在各街区的休闲小店,都浸染着尧的风骨,以其独特的标签增添着这座古城的魅力。我们一路骑行,走走停停。在风情小店试衣服,给身体一次次不同的妆容,让五颜六色的丝棉涤纤带给它不同的体验。在特色小吃店大快朵颐,食材在唇齿间短暂停留后的余香久久不散。在手工陶艺店,亲手捏一只壶,一只杯,用竹签写下心情题记,标注年月日,记录一段悠闲历程。
慢下来的时光,真实,不紧绷,无说教,天然放松,自然舒适,我们随心而为,率性而行。阳光洒在身上,如洒在心房,温暖着脚下的路程,也温暖着彼此的心情。
突然觉得应该品一杯香茗,让温汤熨帖着,舒适胃,也舒适心。在尧都,可以品茶的店很多,比较有名的陶作坊、悦汤泉养生堂、无茗堂,或者随便哪个有格调的店面,都有或大或小的茶盘,或古朴或清新的茶碗,候着,你有求,他便有应。温一壶汤,茶香便溢出来,或白茶,或黑茶,或红茶,或绿茶,或茉莉,或菊花,茶碗不空,味蕾不歇。
我们去的,是友茶小镇。锦悦城一楼一个宽阔的所在,店员皆美女,个高身瘦,一袭休闲长裙款款曳地,窈窈窕窕。她不急着泡茶,先燃一只倒流香,香体塔状,置于架上,不一会儿烟就朝下弥漫开来,是沉香的通透清灵,轻盈地四下散去,人便醉了一半。接着取新鲜白茶,放入西施紫砂壶,壶身圆润,通体泛着幽幽之光,待沸水略凉,方注水入壶,便有茶香撩人,又添几分醉意。人如进入幻境,果然不同于往日浮躁,缓缓静下来,慢下来。
友茶小镇的负一层,另有一番景致,设书画案几,文房四宝,倘有闲,可以笔墨人生,涂抹心情,是另一种风味了。据说,会不定期举办茶艺课、书法课、古筝课,都是慢课程,听起来,有一种古朴典雅的味道,散发着淡淡的古风气息。
生活有五味杂陈,生命有细腻敏感,必须慢下来,才能体会到。比如汾河公园的花香、墨香、鸟鸣、水流,要深入进去,将耳朵打开,将心怀打开,才能闻到,看到,听到,嗅到。将单车锁在园外,慢步进园,百余处景观节点,一步一景,景随步移,伴以变幻莫测的光影、风动,又添无数景致。
这个慢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变得不同。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抻开十指,让光从指缝漏进来,有点迷蒙,有点虚幻,有点不那么日常。也正因为不日常,所以才隽永绵长。尧都的公园有很多,古城、滨河、涝洰河等,每个公园,都可圈可点,同可爱的尧都一样,我们忽视它,是将自己的心灵一道忽视,被快节奏裹挟着,忘记欣赏,忘记体会,忘记思想。
闺蜜说,好怀念以前“小火慢烹”的生活。想起姥姥的柴火炉,咕嘟咕嘟一锅小米粥,粥香从淡而浓,是个唤醒的过程,让身心在等待中由远而近,倾情投入。就像去上岛,点一杯现磨蓝山咖啡,看着咖啡豆被研磨成粉,置虹吸壶内冲煮。点一盏酒精灯,煮水至沸,浸没咖啡粉,搅棒横划、竖提、顺时针螺旋搅拌,水粉相融的同时,慢温烘煮,待咖啡表面泛起白色细腻泡沫,一杯地道的蓝山咖啡便成功了。想要原味的苦,或加糖、加奶,随心罢了。咖啡馆内音乐袅袅,流水潺潺,几尾金鱼在卡座旁的水池内摇头摆尾,快活得紧,正似我们当下的心情。
阳光斜射,竟是日落时分。被我们浪掷过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此刻云卷云舒,花开花谢。闭目静思,我们生起一种贪念,想要一杯接一杯,将这惬意快然承续下去,让灵魂安静,让生命归真。
慢一点,再慢一点。路过入夜的鼓楼广场,空气中弥漫着缱绻慵懒的气息,有舒缓的音乐四处传来,交谊舞、广场舞、太极剑、通背拳,人皆在光下起舞,变化着形体,梦一样绮丽。想到李白“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陆游“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王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苏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些诗仙诗圣,都将日子过成了诗,既留时光读清风明月,也留脚步给瓜果田园,率性潇洒,优哉游哉,令人叫绝。
尧都也是一首诗,一首恢宏壮阔、深邃恒久的史诗。想要读懂它,须得慢下脚步,贴近它,用心体会,细细感悟,遇见它的每一个细胞,拥抱它的每一个晨昏,听日月辰光与它的每一次碰撞,看山河万物和它的每一次交织。
一趟慢旅行,远远不够,我们要将这慢生活进行下去,不只遇见尧都,更要遇见最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