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站祭祀遗址出土的遗物（下站考古队供图）

    下站祭祀遗址出土的牺牲骨骸王星摄

　　近日，考古工作者在宝鸡高新区磻溪镇下站村发现了一处大型秦汉时期的祭祀遗址，被认为系秦宣公时期所建的密畤。那么，秦宣公是谁？密畤又是什么呢？
　　秦宣公名恬，为迁居雍城的秦德公长子、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长兄、秦始皇第十八代先祖，在位12年（前675年—前664年）。
　　秦宣公所处的时代为春秋中期，当时周王朝所分封的100多个诸侯国已经相互兼并为十多个国家，齐桓公率先称霸，周天子形同虚设，成为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秦国正式立国已95年，在雍城建都刚刚两年，疆土扩展到了今甘肃东部、陕西关中中部一带，为春秋时代地处西部、实力较弱的一个中等诸侯国。
　　秦宣公即位后第一年，就遇到了周王室的宫廷政变，周惠王被赶出了朝廷，王子颓（周釐王之弟、周惠王叔父）被拥立为周天子。王子颓篡位后，秦宣公的近臣力劝宣公效仿秦襄公，以勤王的名义出兵。但秦宣公认为，宫廷内乱为周王室的家事，外人不宜插手。况且，以秦国当时的实力，纵然扶周惠王重新登基，不久也会被人赶下台去，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坐观时事，以静制动也许可以占得先机。
　　客观地讲，以秦国当时的实力，并没有积极的对外扩张政策，更没有谋求天下霸主的意图。秦人一开始意图很简单，就是想办法远离西垂之地，远离西戎等少数民族生存的落后地区，早日融入中原社会之中，为秦国寻找一个更好的生存空间。秦国当时虽然逐渐壮大，但在军事上还没有向中原大国叫板的能力，不管是在老根据地陇西，还是在新根据地雍城，秦军并没有打过一次真正意义的战争。如果说有，那也是几百人上千人的战术小动作，大兵团作战经验是零。
　　秦宣公深知量体裁衣的道理，秦国要强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不想过早地参入中原事务。从后来的结果看，秦宣公的选择是对的，两年后王子颓被郑伯、虢叔杀死，周惠王又被迎回朝中。是因为秦宣公正确的政治选择，秦国在中原各国不断争斗战乱之际，任凭中原列国折腾，秦国按兵不动，耕种练兵，以韬光养晦，才赢得了数年休养生息的大好机遇。
　　但好景不长，秦国的不断发展壮大，引起了相邻的晋国警惕，两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强大的晋国四处出击，扩充土地和势力范围，派兵数次入侵秦国，秦国国民忍无可忍，大臣多次劝谏秦宣公发兵抵抗晋国。
　　在晋国挑起战争之初，秦宣公依旧采取了隐忍的政策。他不打算把秦国和晋国的关系搞僵，因为秦国发展到今天是几代人努力的结果。晋国如此强大，一旦双方真打起来，必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秦国前几代人的努力必将付之东流。
　　地理形势决定了秦、晋必然是一对冤家，历史上秦晋两国长期争夺的河西之地，即今关中东部黄河与洛河之间的地区，大致包括今陕西省大荔县、合阳县、韩城市。此地扼晋陕水陆通道，有蒲津关（今陕西省大荔县东）、茅津渡（今山西省平陆县城南）等关隘沟通两岸，历来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秦宣公的示弱并没有赢得和平，晋国得寸进尺，不断地侵略秦国，让秦国上下苦不堪言。秦人此刻同仇敌忾的激情高涨，大有跟晋国血拼到底的豪情气概。秦宣公四年（前672年），秦国在渭河南岸建立了一处新的祭祀场所——密畤，祭祀青帝。
　　“畤”为古代祭祀天地及五帝的固定场所，是秦人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所形成的独特的宗教祭祀场所。“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在春秋战国时代，只有祭祀活动和军事战争才是国家的大事。帝王将相的重大礼仪活动都要通过祭祀神灵祖宗，表达对上天神灵的敬畏、对先祖的赞颂，从而祈盼神力和祖宗庇荫子孙兴旺、诸事顺利。古雍地为古代帝王最早建造“畤”祭祀神灵的地方，特别是三畤原就是以畤命名的，是古代帝王建“畤”祭祀神灵最多、最集中的地方。古时候，先民认为雍地是神灵荟萃的场所，是置畤的好地方。《周官》载：自古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祠皆聚云。秦国诸公共置六畤，其中秦文公所建鄜畤、秦宣公所建密畤、秦灵公所建立的吴阳上畤和吴阳下畤均在雍地。这四畤也是秦人祭祀中地位最高的。《史记·封禅书》等史料中多次提及“唯雍四畤，上帝为尊”，体现了秦汉时期雍地的特殊地位，表明雍地是秦人的畤文化中心。
　　青帝为太皞，亦称苍帝、木帝，为传说中“三皇五帝”之一，掌管天下的东方。设立密畤祭祀青帝，表明秦宣公时秦人向东扩张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在密畤祭祀了青帝之后，秦国终于向晋国宣战了，数百年的发展历程，数百年的披荆斩棘，祖先们隐藏在心中的那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尽管外界眼中秦国依然不过是哪个不起眼、低人一等的小国，打打西戎小国尚可，但无法与大国抗衡。这是秦国第一次和强大的晋国发生战争，在“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精神感召下，虽然两国实力悬殊，但秦国还是把晋国打败了。此战，双方在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西）开战，秦人战斗力一举威震各诸侯大国。经过常年与西戎作战，秦军的战斗力得到锤炼，已经成为一支虎狼之师。从这一仗开始，晋国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对于中原而言，则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未来将越来越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秦宣公建立密畤、东向伐晋是秦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秦晋交战标志着秦国不再自认为是蛮夷之族，也不再甘于仅仅占领荒凉的西戎蛮族的土地了，终于敢向位于其东方的诸侯强国开战了。此后，秦国对外作战的对象也由戎人逐渐转变成了晋人，从一个专注内部发展的封闭小国迅速发展成一个向中原文明争霸的大国。
　　（作者系陕西省社科院特聘研究员、宝鸡文理学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