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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早
◎吴振兴
  鸡叫过了头遍,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寂静,偶尔几声夜虫的低鸣,平添了几分夜的凄凉……
  我坐起身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一夜辗转难眠,不仅仅是因为又将踏上清晨的列车远行,更担心的是面对母亲送别时红红的眼圈和打转的泪水。相聚,离别,期盼,父母的情感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经历着起起伏伏,短暂相聚后的喜笑颜开,直面离别时的伤心不舍,长久期盼中的度日如年。对于父母,子女是全部;对于子女,父母是归途。
  “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父亲低低责怪母亲的声音闯进了我的耳朵,虽然很小,但听得真切。之后,厨房昏黄的灯亮了起来,后门被轻轻推开,我能感觉到母亲推得很轻很小心,生怕老旧的门合页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吵到我。再然后,我听到了母亲从后院抱进一捆玉米秆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母亲生起了火,灶膛里红红的火光透过门缝在清晨显得格外温暖,上学时母亲为我起早做饭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那时我上学的地方总是离家很远,于是起早便成了伴随我整个学生时代的深刻记忆。母亲起得更早,每天清晨五点都会准时起床为我和全家生火做饭,玉米秆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鸡叫声、犬吠声在宁静的小村庄里温暖着时光过往。九年间,母亲每天都要起早为我准备早饭,还要把数着手指头攒下的鸡蛋和采摘得最好的蔬菜做成美味,装进我的午餐饭盒。这些她都舍不得吃,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母亲给予孩子最真切的爱,这份厚重的爱让我丝毫不敢怠慢,我能回报给父母的必须是优异的成绩和一张张写满荣誉的奖状……
  十六岁那年,我离开家到三十公里以外的县城上高中。虽然母亲不用每天起早为我做饭,但每月休假回家那两天,母亲还是会早早起来,做好饭菜一遍遍叫我趁热吃。对于冲刺高考睡眠严重不足的我来说,睡觉比吃饭更重要。于是我只是应付性地答应两声,如果母亲再来叫我,我便会发脾气嫌她太唠叨。每每这个时候,母亲都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悻悻离去,等我起床再热给我吃。十九岁那年,我告别家乡只身远赴南方上大学,四年之后大学毕业来到了更加偏远的西北工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更加理解了母亲起早所包含的深厚情感。我时常想起吃力地抱着一大捆玉米秆的母亲瘦弱的背影,想起清晨昏暗的厨房里母亲忙碌操劳的身影,想起灶膛里红彤彤的炉火和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爆声,想起母亲给我做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早饭,这一切成了我对家最深的思念,每每夜深人静时,我便格外渴望回家的路。
  窗外的鸡叫了第二遍,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这个即将与父母离别远行的清晨。我有了工作也成了家,每年也只有春节期间才能抽空回来探望父母。相聚的时光很短暂,但我还要被同学发小拉去叙旧喝酒。我知道,父母多么希望我能在家里多待片刻,因为这一走,他们又要面对一整年深切的思念和期盼,再回来又是一轮春秋冬夏……只是,连这个小小的心愿我都没能满足父母,每次回家连几句贴心的话都顾不上说。
  “当当当……”“快点起来吧,你妈给你煮的饺子,赶紧吃了走,别误了火车……”父亲轻轻地敲门提醒我该起床了,我看了看时间——五点半。在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父母嶙峋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相互配合着和面、拌馅儿、捏饺子,既要速度快又要动作轻。肉一定是父亲昨晚到集市上割的最好的前腿肉,母亲一定戴着老花镜很认真地把饺子包得小一点紧实一点,因为她知道我不喜欢吃个头大的。面对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面对越来越近的分别时刻,我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父母静坐窗前眺望远方的样子……
  “爸、妈,饺子真好吃,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我拿起背包走向门外,没有勇气回头,因为我知道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便是父母一整年期盼等待的开始,我的背后一定是母亲悄悄抹去的泪水和父亲搀扶母亲一同张望的身影……直到我彻底消失在远方清晨的薄雾中……
  现在,我把年过六旬的父母接到了身边,父母也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母亲每天还是会早早起来做早饭,在她看来,早起是一种时代烙印,是对岁月的尊重和珍惜,是凝望时光里最深邃的爱。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起早,有的是为了生活与生计奔波,与时间赛跑;有的是等候清晨的列车,满心期待地迎接亲人或旧友来访;有的是叫醒迟迟不愿起床的孩子,唠叨叮嘱着背上书包上学;有的是赶上一天最早的行程,兴高采烈地踏上旅行的时光……起早,永远都是为了努力走在时间的最前沿,也许风尘仆仆,或者感慨无奈,抑或欢心期待……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们凝望时光里最深邃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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