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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年的夏收
◎冯积岐
    当代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协原副主席,宝鸡岐山人。

  几场风,几场雨,夏天到了,麦子黄了,开镰了,收割了。做过二十多年农民,在二十多个火热的夏收时节,我和麦子较量过,也享受过收获的喜悦。我记忆最深刻的是1984年的夏收。
  我们村是1981年冬天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1982年夏天,我们收割了第一料分田到户的小麦。那一年,是出人意料的大丰收,我家四口人,七亩责任田,竟然收获了十三石麦子。在这之前,我们生产队一百二十多口人,才能打七八十石小麦,除了交公购粮,一个人最多分四斗多麦子。可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料,四户人家的收成就足以抵上一个生产队的全部收成。家里只有一间半厦房,收获了那么多麦子,没有地方堆放,麦包就扎在厨房里,妻子做饭都挪不开脚。这才是真正的夏收,家家户户的麦子堆满了房间。因为刚分田到户,牲畜不足,农具的使用也不尽如人意,在夏收期间未免争农具,争打麦场,出现一些磕磕碰碰。两年以后,境况变了,因此,1984年的夏收不只是又一个丰收的记忆,也是农民文化心理变化的一个章节。
  1984年夏天,在“算黄虫”节奏分明、急迫而恳切的叫声中,麦子黄了,似乎一夜之间,麦子从村庄后面的半坡地里一下子黄到了村庄前面的平原上。这一年,家家麦子长势好。因为1983年的夏收时节,一些庄稼人动手晚了些,迟钝了些,几天阴雨,麦子在地里生了芽。1984年的夏收就格外紧张。田地里,到处是挥汗如雨的庄稼人,连多年不上地的老汉老婆,也提上镰刀进了地,半蹲半跪在地里割麦子。镰刀和小麦搏击的声音,拖拉机的响动声,庄稼人呼儿唤女的喊叫声,从田地里传到了村街上,又从村街上向打麦场上飘逸。月色溶溶的夏夜,麦地里依旧人声不断,有的人在挥舞镰刀,有的人在用架子车拉运。偶尔还能传来几声秦腔,庄稼人用吼几句秦腔表达丰收的喜悦。开镰的前一天黎明前,我骑上自行车去县城叫麦客,一个也没有叫到。甘肃来的麦客被起得更早的人叫走了。第二天黎明前又去县城叫,结果连麦客集市也没了。我和妻子不再有幻想,只能自己去割。当天下地时,心一急,手掌被镰刀刃割了二寸长半寸深的口子,我毫不理会,没有去医疗站上药,只是用手绢扎紧手腕,下了地,埋头就割麦(已经失去疼痛感)。我深深体验到,人的意志力太可怕了,那一天,我带着伤,和妻子割了二亩七分麦子!
  麦子收回来后,碾打开始了。四户人家一个打麦场。上午张家碾打,下午李家碾打,晚上再给刘家和赵家碾打。一家碾打,四家人全部出动,满场面的欢声笑语,满场面的和谐之歌,而且,给谁家碾打,四家人就在谁家吃饭。这简直不是收获,而是过喜事。上了年纪的庄稼人说,解放初期的互助组就是这样。这种景象又回来了。我之所以不可忘记1984年的夏收,是因为,在那年的夏收中,和村里的庄稼人一样,收获的是人与人的和谐,乃至亲密无间,每个人都把别人家的收获当作自己家的收获,毫无怨言,毫不计较,你帮我,我帮你。这种和谐而美好的精神状态像夏天一样热烈、一样醇厚。这种收获像丰收的麦粒,颗粒饱满,支撑着我的故乡,使我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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