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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子
◎孙剑波
  傍晚,我徒步在一条陌生的街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花香,直入心腑。这香味有别于紫罗兰、薰衣草的炽烈,也不像梅花、兰花那般清雅,是一种甜甜的、亲切宜人的香。这香味与温热的气流相伴,让整条街道沉浸在一种妙不可言的气息中。
  这不应是普通的花儿吧?抬起头,在一丛叶片细小狭长的浓荫间,一蓬蓬散漫如云朵的紫色小花从暗绿中探出头来,花瓣并不像多数花朵圆润饱满,是那种纤弱细长、病态的蜷缩状,五个瓣儿一朵,数十朵挤成一团,像丁香、紫藤那样抱团生长,这或许是弱小生命共同的生存哲学吧。
  如此弱不禁风的花,如何散发出这般醉人的香味?眼前这棵普通的落叶乔木让我产生些许憧憬,或许是人类用移花接木之术培植的新树种呢,我自叹学识的浅薄。
  在枝叶深处,一串金黄色的酸枣大小的果实赫然进入我的视野,蔫瘪的果皮,分明是隔年未落的陈果。瞬间,思维像闪电般复苏——苦楝子,一个属于世俗乡野的名字脱口而出。
  自然,它是我童年记忆中行将抹去的一个物种。儿时的记忆大都能与吃扯上关系,桃树、李树、桑树甚至槐树都是赞美的对象。桃李金贵,自不必说;尤其是老宅里的那株洋槐树,一簇簇雪白的槐花挂满枝头,满院清香,孩子们爬上树,贪婪地吮吸着花苞下那一丝淡淡的甜味,咂着舌头,甜美的概念就从那时扎根在记忆里。
  苦楝子,可以说它在我的记忆里根本不会有任何好或坏的印象,不过一件事让我彻底记住了这个名字。五六岁的时候,一个邻居的大男孩拿了一枚熟透的苦楝子捉弄我,橙黄鲜亮的外表让我产生了和酸枣同类的判断,于是不假思索地放到嘴里。在被捉弄后,我一边吐着满嘴的苦水一边骂,骂那个恶作剧者和这外表骗人的苦楝子。
  那时,我怎么没有闻到过苦楝子的花香呢?也许是少不更事。幸好有一次品尝苦楝子果实的经历,否则到今天我还不知道这一肚子苦水的果实,竟然开着奇香的花儿。况且这半辈子下来,中药不知吃了多少,那些苦如苦楝子的汤药有时竟然赛过世间任何美味,让我孱弱的病体屡次在“吃苦”中化险为夷,并在人生的苦境中,领略到类似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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