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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蜂人家
◎文锁勤
  “电视锅”就蹲在公路边宽敞的浅草地,像一顶反扣在绿草地上的小伞,正对着蓝得透亮的天,每一刻都在和看不见的电波用心悄悄地对话着。这地方,是放蜂男人的女人选的,就跟当初为自己挑选称心如意的男人一样,动了一番心思。
  每一年,他们都会如期来到这里,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一座叫子午岭的山,横亘南北,绿森森的槐树林,密集地铺排开来,海洋一般的壮美。树间挂满了一串又一串白生生、香盈盈的槐花,在风中肥嘟嘟地逍遥着。每到这样的季节,放蜂人就来了,他们将家安在这儿,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蜂是花招惹来的天使,自然,蜂是可爱的,一遇见满山次第盛放的花丛,心都野了,痴情地飞来飞去,高低盘旋,忙得不亦乐乎。嘴里还没完没了地唱着情歌,卿卿我我地说着情话。也许只有蜂和花能够解读和对答彼此的密语,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而蜂一会在花间,一会在河溪,生怕错过一丝难得的知遇。唉!这蜂又是霸道的,看见有陌生人靠近,就高分贝地“嗡嗡”两声,发出毫不客气的警告声:休要惊扰这“蜂恋花”的汪汪深爱,吓得来人捂着脑袋躲闪。小家伙很快就明白来者都是善客,也就放弃了极不友好的警告,马上掉转方向,在来者的头顶耳边盘旋一周,朝缤纷的花丛飞去,忙活正经事了。
  狗就卧在帐篷边,主人是它一生追随和仰望的偶像。帐篷是放蜂人流动的家和房子,它的颜色和四周海一样涌来的绿比起来,显得很旧,也似乎过于寒碜土气,但从帐篷的颜色就明白,放蜂这种风里来、雨里去,太阳下、月色中单调久长的日子是多么辛劳。狗不动声色地寐着眼睛,好像在说又一夜没睡好,日夜守护的工作自然劳神费心,它听不懂蜜蜂聒噪闹心的嗡嗡嘤嘤,蜜蜂也不懂它突如其来的狂躁汪汪,可在养蜂、放蜂的日子里,人、狗、蜂三者早已默契一家,“蜜”不可分了。
  五月,正是秦岭山地槐花盛开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洋槐花怒放着。香是和在空气里的味精,引诱着蜂的嗅觉,也迷惑着蜂的情商,连人的感官都被突然地篡改和颠覆。那块写着“售蜜”字迹七扭八歪的牌子,就挂在粗壮的核桃树上,两个醒目的字,凸显在路人的眼里。养蜂人忙碌在嗡嗡嘤嘤的蜜群中,蜜蜂则忙碌在花枝间。大山莽莽如歌,林海苍苍似语,放蜂日子,似曾天上人间。
  男人摇蜜的时间到了,太阳正在高烧,男人被晒成一个焦点,影子像贴在地皮上的动画,摇曳着。脸是古铜色的黄,陶釉般的黑,也有夕阳色的红。一顶防蜂蜇的网帽,罩着已经秃了顶的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上去几片碎花瓣。手褐黑而结实,虽机械也灵巧,蜂爬满了手臂,蜻蜓点水似的起伏着。主人究竟被这小家伙亲了多少回,蜇过多少次,根本不是用数字能说清的事。蜂蜇着,心里也乐着,更心疼着。而被蜂蜇过的苦和甜,只有晚上倚着女人的臂弯,蘸着月光色,轻轻地说,甜甜地诉:今天又多酿了十斤蜂蜜。
  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水绕着山转;男人是蜂,女人是花,蜂随着花飞。自打结婚以后,女人就跟着男人走南闯北,放蜂赶场。蜂是他们的孩子,也像自家地里的庄稼,狗是没有血缘却温情脉脉的孙子,他们爱蜂,更爱狗,对谁都不偏心,人吃肉时,也不忘给狗一块骨头,解馋。这时候,从河边洗衣的女人回来了,一身美丽的连衣裙,像花一样盛开着,还有几件超大冷衫,放在树枝间,男人轻轻回头,女人浅浅回眸。一阵,女人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白瓷老碗出来了,两个雪白浑实的馒头,就搭在碗上的筷子间,还有一碗槐花麦饭,辣子蒜水,香得真是在吊人的胃口。那一声脆生生叫出口的男人小名,心都要化了。
  是夜,山已在沉寂中慢慢熟睡,养蜂人送走了最后一位买蜜人。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瞌睡早就来了,月光悄悄地半洒进来,一张简床就在帐篷里,从开着的门里就能瞅见。篷屋不大,床也足够窄,两个人的心,也仿佛抵靠得更近。河在岸边,叮叮淙淙,洗用两便。河里的水,一年比一年清,一年比一年亮,花也一年比一年繁密、持久、盛大,就跟放蜂的心情。
  月亮升了起来,一旁的柴油发电机也不再轰鸣,男人喂饱了狗,拍拍它的脑袋,叫了一声“黑子”,狗便明白主人的心思,扭过头,嗅嗅男人的手,一双黑亮亮的眼珠,溜溜地转着。
  蜂已归巢,嘤嘤的琴声关了,夜无声无息,只有狗警惕地蹲在帐篷外。头顶是繁星满天,四周林海涛声。天籁跫音响了,明天依旧这样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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