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成:作家、书法家,报人。陕西安康人,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延河》等报刊。中国报协理事。
早有去汉阴凤堰古梯田探访的念想,却总是阴差阳错,几次启程几次止步。虽多有遗憾,却不曾打消我心头的向往。适逢春分,趁着一年绝佳赏春期,邀几个朋友成行,驱车前往漩涡景区。
晨起的薄雾,轻纱般地把通往景区的道路亲密抚慰。车子在盘山路上缓缓行驶,时而淡入雾里,时而跳出雾外,一会儿冲出山坳,一会儿冲向山巅,像娴熟的舞蹈演员,不时扭动着前行的身姿。虽有逢弯发怵之眩,却也有刺激得趣之处。凭窗望去,芳草萋萋,树木青葱,一切都是新的。
车子翻过擂鼓台,几经险处,眼前豁然开朗,一路的疲惫顿时全无。山色空蒙,紫气氤氲。轻轻袅袅浮入眼底的,是菜花鹅黄,是麦田葱绿,是微风拂面,是柳绿花红。绵延数十公里的凤堰古梯田,若隐若现在巴山峻岭深处。阡陌纵横,屋舍俨然,鸡犬相闻。若世间真有桃花源,这便是最相宜的安康版本。
披着晨曦的霞光,鸟瞰凤江梯田,从山顶至谷底,层层铺开,如链似带,大若曲池小若新月,十分壮观。仰望堰坪梯田,由山脚到峰顶,叠叠盘绕,形似菠萝,大如云塔小如春螺,令人震撼。还有那星罗棋布的蓄水堰塘,密如织网的排灌沟渠,与有着250年底蕴的万亩梯田相配套,非常绝妙。这一旱涝保收工程,创古时安康水利建设之最,彰显出凤堰先民们的聪明才智和不朽业绩。
依山而建的民居,稍不经意就映入眼帘。白墙灰瓦,雕梁画栋。屋后是层峦叠翠,门前是晨光熹微。一群蓬头稚子,挣脱母亲的怀抱,风儿似的奔跑于田埂之间,藏迷嬉闹,好不开心。妙龄少女,按捺不住春光的诱惑,一袭红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蜜蜂似的一头扎进花海,拈花浅笑,春风荡漾。这生气灵动,像极了喷薄而出的朝霞,绚烂多彩。
头上的云霞,像长了脚的精灵,比山里的春播还忙,比山民的日头还长;或幻化成舞动九天的凤凰,或淡化成展翅翱翔的雄鹰,或突变成疾驰奔跑的猎豹;偶有停歇,那也是等一下撩人的春光,理一下飘散的思绪。山里人的日子是活泛的,浮云在空碧,来往议阴晴。凤凰云海、石寨日出、寺沟落霞,都凭着一时的心性。
光束从天际洒向大地,瞬间山河泼满了灵动的油彩。先是“千呼万唤”探出头,像是给每一天补足了光;后是“犹抱琵琶”露出身,像是给每一刻着满了色。当这边是“山光悦鸟性”,那边已是“潭影空人心”;这头还是“半亩方塘一鉴开”,那头早已“天光云影共徘徊”。跑得快的,“桃花净尽菜花开”;走得慢的,“可爱深红爱浅红”。这诗情画意,全在凤凰云海、黄龙戏水、凤江茶园、漩涡风情的景致里。
走进垄间,春色粉嫩。花的苞蕾在绽放,呼来蝶舞蜂喧;树的年轮在膨胀,引来鸟鸣鹭飞。还有那一层层亮晶晶的水田和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吸引着远方的游人,或一二结伴,或三五同行,安闲地享受春天的馈赠。大地的诗行一次次流淌,胡须里的故事一遍遍演绎,孩童的歌谣一代代传唱。在太平山寨,在冯家堡子,在吴家花屋……
几声犬吠,几阵蛙鸣;几缕炊烟,几片晚霞。岁月,永远不负勤劳快乐的人们。但见,埂上老农,扶着木犁哼着曲,扬鞭催牛,在田里画着一圈圈精美的曲线;埂下少年,驾着崭新的旋耕机,欢跃轰鸣,在希望的土地上勾勒出幸福的网格。这些美好的事物,是眼波,是眉峰,是原始的生,是心里的结,永远定格在春的浪漫世界里。
时光荏苒,细水长流。山川风月是一回事,无论魏晋又是另一回事。镜头在推送,焦点在捕捉,快门在闪动,使尽浑身解数的摄影师哟,恨不得把古梯田幽深褶皱的一切纳尽。乡愁就这样被勾了起来,像横骑在牛背上的牧童,像门口笸箩里的针线,像窗外的泉水叮咚,像晚风里母亲的呼唤……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那就来一次古典与现代的重叠,留下这吉光片羽的珍贵瞬间吧。肖像作者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