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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贯愚
  父亲离世已三十多年,当年二十八岁的我,现在也已过了花甲之年。每当翻看父亲泛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立功证明书》和《职工还乡生产证》,就想起了当年给父亲看病的那件事,它一直萦绕于心,至今难以忘怀。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深秋,父亲因耳疾,平生第一次叫我陪他进城看病。秋日的早晨,天高气爽。在母亲的叮嘱下,我带着父亲出门了。现在回想,父亲坐我骑的自行车,是他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红旗牌的加重自行车,在那个一毛钱就能吃碗加肉的面的年月,算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自行车的三脚梁用墨绿色塑料带缠绕,就连捎货架也用细麻绳缠了个严实。
  我骑着车载着父亲,从村口的大路拐上公路。经马营镇、翻石咀头岭,过渭河上的胜利桥,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市区。街道人稠处,父亲下了车与推车的我并行。看着街面的一切,父亲就像小孩子,眼神里满是新奇。我暗暗思忖,当年,父亲从部队归来,是在城里进过工厂的,只因响应号召,才又从城市回到了农村。他怎会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这样陌生?他的举动使我心酸。
  到了河滩医院,在医院门口的存车点,我花两分钱存好车子。挂号就诊,医生不住地埋怨,来晚了,父亲的左耳,由于化脓时间太长,已经没救了。听着医生的话,站在一旁的我万分自责,心似针扎般痛。可父亲却坦然一笑,起身给医生道了一声“麻烦了”,扭过头说:“娃,不就是左耳聋了,还有右耳好着哩,咱庄稼人讲究个啥哩?走,咱回。”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我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医院大门。望着父亲满头华发、日渐消瘦的背影,谁能想到他才五十多岁,谁又能想到他曾在硝烟中勇立战功。
  日当正午,我拽着父亲走进了“三好食堂”,找了个空桌子,硬让他坐下,我去卖饭窗口,要了一盘八毛钱的红烧肉、三毛钱的砂锅豆腐,外加五分钱的白米饭。父亲望着服务员端上桌的三样饭菜,生气地埋怨道:“谁让你这样糟蹋钱哩?往后的日子咱还过不?”我只有好言相劝:“爹,您别生气,这是儿的一片心意,不吃也退不了了,赶紧吃吧。”父亲叹了口气,不得不拿起了筷子。
  回家路上,我们爷儿俩闷头无语。直到翻过咀头岭,父亲跳下车子,说啥也不坐车了。我们走下大坡,迎面是一片新品种的高粱。火红的穗子,籽粒饱满,骄阳下,绽放着笑脸,像迎接它的主人。父亲打开了话匣子:“你看这新品种,穗大粒饱,秸秆还有大量糖分,是喂牲口的好饲料。你再看,这是西农培育的‘户单一号’新品种玉米,秆粗穗长,耐旱高产,还抗倒伏哩……”这才是父亲的世界,父亲的快乐田园。
  秋作物在微风里窃窃私语,道旁的树梢上欢雀鸣唱,稻浪起伏泛着金光。丰收在望的喜悦,在父亲的脸上荡漾。所有的病痛就像与他无关。一走进家门,他就忙着收拾起秋种的家当。母亲急忙询问看病的情形,父亲埋头忙活着手中的农具,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声“不大要紧”。
  日子又归于往常……
  1985年,在千家万户欢度春节的日子,我亲爱的父亲却突然辞世。他将无尽的思念和千般不舍留给了我。他在世的几十年里,曾担任生产队长、林场场长,他生命停止的那一天还是党小组长。
  像我父亲这样的普通农民,是在默默无闻地埋头躬耕、辛勤劳作中,播种他眼里来年的希望,他用耕耘者最朴素的生活态度对待未来,从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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