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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纺车声
  ◎苟文华
  冬天,乡村的夜晚来得早。
  太阳一落山,地面就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从渭河滩的稻田以及台地钻出来,随着凛冽的寒风漫进村庄,很快地将村庄包裹。暮归的牛羊和农人,穿梭在烟雾缭绕的黑黢黢的村巷中,像是从远古的神话中走来。
  月牙和寒星点缀在浩瀚的夜空,营造出一派空廓而又冷清的夜景。随着西北风的呼呼吹刮,空寂的村巷和院落中,传出一阵阵“吱咛咛咛,嗡嗡儿吱——”的纺车纺线的声音。
  纺车声不单只从某一户人家的院子传出,几乎村庄的每一户人家,女人们都会利用这漫长的冬夜时光,坐在一架架纺车前,将一捆捆棉花捻子,纺成细细的棉线,为开春之后的织布做着准备。
  这是儿时北方关中冬夜里的一道风景。这风景,由于浓浓夜色的覆盖和刺骨寒气的阻隔,外人无缘观瞻。而生活在乡村的人,经年累月,早就司空见惯,不会有人注意。
  我的母亲,就是在这被人忽略和漠视的每一个冬夜里,坐在炕头的纺车跟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断地一手摇动纺车冰冷的木把,一手轻轻地挥舞着,抽出绵细的白线。她那由于受冻干燥而皲裂的双手,有时候是红肿的,有时候还会流脓和出血。但,一个农家主妇必须独自承担的纺线和织布家务,不会因天气的寒冷而停止。冬天的白昼短且不说,母亲跟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还要到农田里劳动,哪有闲暇时间坐下来纺线。而棉花分到家里来时,本身节气已经是寒冬,唯有在这漫长的冬夜,她才有充裕的时间可以静静地坐下来,把棉花弹出来,再搓成细长的棉花捻子。
  对于农村妇女来说,坚韧和能干像是与生俱来的。每一位母亲,都会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传习绣花、纺线、织布、做饭、剪窗花、缝衣服等据说是女人们必须具备的“女红”。我不知道母亲是在几岁的时候,由外祖母传授给她纺线和织布的技能。但我知道,姐姐八九岁时,就在寒冷的冬夜里,跟着母亲学习纺线,并在十岁时,占据了一辆纺车开始独自纺线。
  对这种熟悉的没有人提及的纺线声,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候喜欢听,有时候又怕听。喜欢听是因为从我懂事时起,每年的冬夜里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听见它,那么熟悉,就像是小夜曲,那么悦耳,那么动听,又像是催眠曲,我常常是在母亲不间歇的“嗡嗡儿吱——”的纺线声中进入甜蜜的梦乡;我怕听到这声音是因为每当半夜从梦中醒来,一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母亲还坐在炕头的纺车前,不知疲倦地纺线。随着纺轮快速转动而飘逸在屋中的棉屑,附着在母亲的头发上,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照中,她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心感疼痛。母亲轻轻地摇动纺车,一根根棉花捻子纺成一咕噜一咕噜圆实的线锭子。这细细的长长的棉线好像不是从棉花捻子上抽出,而更像是从母亲羸弱的身体里抽出来一样,一夜夜地剥蚀,一夜夜地熬煎,母亲消瘦得就如一尊蜡像。
  夜已经深沉,而母亲的纺车依然嗡嗡儿吱地响。坚毅而刚强的母亲,用她最原始的劳作,向村庄传达出她对寒风的蔑视。
  纺车的声音慢慢地淹没了西北风的呼啸,淹没了冬夜的寒冷,弥漫在村庄静寂的院落里,飘逸在幽深的村巷中。听着纺车的声音,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虽在严寒的漫长冬夜,我却依然能够看见春天走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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