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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船
■黄亚洲/著
  “爸爸妈妈呢?”汪孟邹蹲下来。
  黑子点点紧闭的卧房门,一边继续认真地用大拇指击球。
  汪孟邹敲卧房门:“仲甫兄!仲甫兄!”
  不见动静。
  汪孟邹心里苦笑,下楼,对客厅里坐候的白皮肤男女客人说:“陈先生可能不在家。”
  杨明斋奇怪了,一再说:“汪先生不是说过,陈先生刚搬入这间新居吗?”
  “那……那我再去找找。”汪孟邹复又上楼,踌躇一番,终于又开始敲卧房的门,他这回劲儿使大了一些。
  “仲甫兄,我是孟邹,我知道你们都累了,”汪孟邹压低声音说,“有客人来拜见你,远道来的!”
  房里终于传来陈独秀瓮声瓮气的嗓音:“叫他明天来!”
  汪孟邹下楼梯,走了几级,想想不对劲,复又犹豫着上楼,冲门缝轻喊:“是北京李先生介绍来的。”
  “哪个李先生?”
  “李大钊先生。”
  “怎么不早说!”陈独秀声气很粗,一会儿就开了门。他赤着脚,披着一件条纹睡衣。“人呢?”
  “在下面。”
  “信呢?”
  “在下面。”
  看陈独秀急步下楼,汪孟邹急了:“仲甫,你这样子?”
  陈独秀也觉得不妥,复又上楼,数分钟后才整整齐齐下楼。他仿佛根本没看见客人,先问汪孟邹要信。
  “信呢?”他大声说。
  汪孟邹取出信函。
  陈独秀读罢,眼睛便烁烁地亮。他非常明白李大钊的用意。这是一种契机。北京的李大钊从心底里感觉到了这种契机,而希望上海的陈独秀同一时间用肩头来感觉它。
  于是陈独秀凝视着魏金斯基的蓝眼睛,以英语说:“魏金斯基先生,我就是陈独秀。可以说,我早就盼望着你来了。我期待着我们之间的讨论和合作!”
  “这是我最愿意听到的一句话。”魏金斯基立即像大鸟一样展开双臂,与陈独秀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随后,陈独秀便优雅地吻了吻魏金斯基夫人的手。刚吻罢手,楼梯上就出现了容光焕发的高君曼。而这位女士的出现,则顿时叫魏金斯基夫妇和杨明斋目瞪口呆。
  杨明斋一时口吃:“陈独秀同志,这位是……是您夫人?”
  “贱内,刚从北京来的上海。”
  “啊!”魏金斯基大笑着说,“在没有与陈同志合作之前,我们已经与陈夫人紧密合作过一回了!”
  下楼的高君曼笑得抿紧了嘴巴。她认出了火车上的朋友。魏金斯基夫人冲了上去,与高君曼紧紧搂抱在了一起。当夜,陈独秀睡不着。在孩子们轻微的鼾声里,他对着高君曼的耳朵说:“你知道有一种绳子,能够同时与二十四口铜钟牵在一起吗?我听人说过,俄国有一个教堂,东正教的教堂,就有这样一条大绳子,那绳子复杂得简直就像一件绳衣,穿在敲钟人身上。那敲钟人手也动,脚也动,屁股也动,如同跳舞,一跳,就扯得二十四口钟一齐当当响。”
  高君曼抚着丈夫厚墩墩的肩膀,她不明白他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我觉着,”陈独秀又把热热的风吹到高君曼耳朵里,“那个敲钟人的面相,那种模样,就是今天那个魏金斯基。你别奇怪,我感觉就是这样。”
  “睡吧。”妻子说。
  “魏金斯基真是个‘跳舞’的人。他的绳子很长。上海有口钟,他也牵着了。”
  “睡吧。”妻子说。
  半夜时分,高君曼又被雪茄烟雾呛醒了,她看见枕头上方有烟头明明灭灭。
  “他也不是那个敲钟人。”她又听见丈夫这么说。
  “敲钟人是谁?”
  “列宁。”丈夫说。
  高君曼第二回醒来的时候,已是黎明。海关大楼方向传来了隐隐的钟声,里弄口也有了刷马桶的沙沙声。陈独秀站在露台上,背影黑黑的,雪茄的青烟一阵阵地笼罩着他的后脑勺。
  高君曼叹息一声,走上露台,拉陈独秀回房。
  陈独秀纹丝不动。
  “想什么呢?”
  “想我自己。”
  “不只想你一个人吧?还在想别的什么人吧?”
  “你说什么?”陈独秀回脸。
  “你在上海,是不是有女人了?昨日你跟我亲热的时候,我就有这感觉。”
  “你感觉奇怪,问得也奇怪。”
  妻子不作声。妻子知道丈夫在北京期间去过许多不该去的地方,起码是一个大学教授不该去的地方。小报上老登这些花边新闻,而陈独秀见着这些从来不以为然。
  女人对陈独秀而言,如同空气一样不可缺少,而且还要求是新鲜空气。高君曼完全明白这一点。
  “女人,虽然重要,”陈独秀继续说,“但是对我而言,君曼,你要记住,我来这个世界,从根本上说,不是为女人来的,而是为理想来的。”
  (连载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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