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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史话
■章学锋/著
  关帝庙的主神位是关羽。关羽是山西解州(今山西运城)人,他“两只丹凤眼观五洲风云变幻,一把青龙刀防九江水妖逞强”。山陕商人把会馆命名为关帝庙,既可借关羽的声望提高会馆的地位,还可借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故事,激励江湖义气,“亦以帝君之忠尽人意,武实是以震浮起靡,为万事则故。既载诸祀兴祭其德而极其功,而又推其磊落光明之概以风示商贾,使熙熙攘攘竞刀锥子母者,日夕承于帝君之旁,庶其触目惊心,不致见利忘义,角祷张而相俎诈也。”作为会馆,关帝庙前殿右壁有一木刻,上书“会旨”两个大字,随后约定有这样十条职责:“商定本帮重大事项,维护帮会会员权益,调解帮内商务纠纷,保障会员人货安全,处置意外灾难事故,主持祭祀联谊活动,权衡商行货物质量,平抑市场高低物价,筹集会馆开支经费,参与资助公益事业。”关帝庙前殿左侧的木刻是十条“庙戒”,即:戒高声喧哗,戒杂物抛撒,戒损坏公物,戒乱刻滥画,戒畜禽入庙,戒行藏邋遢,戒烟尘污染,戒亵渎神驾,戒爆竹内放,戒香火滥插。
  关帝庙内壁门上的对联,则善意地提醒前来的每一个巨商富贾,不管生意做得多大,都一定要牢记——锱铢不爽义如秋月晴空挂;童叟无欺客似春风满座来。
  关帝庙的“会旨”“庙戒”是漫川骡帮行规、戒律的缩写,至今仍倡行。应该说,会馆是一个类似于今天企业家俱乐部或者富翁会所的地方。山陕商人在这里叙乡情、话乡愁之余,还要祭拜来自家乡的神灵——关公。关公是山陕商人心中的神,商人们从关公身上明白了“以义制利,义为利本,利从义生,以义为利”的义利辩证关系,祈愿这位生时英武无比的乡党能给自己带来福祉。完成这一重要的仪式之后,商人们就会找个事由,邀请地方官员或自己的客户去戏楼看戏。虽然没有吞金吐银的实物交易,但宾主双方在看似不经意地把盏品茗间,把打通关节、联络感情这两项重要任务一一落实。
  因此,富甲海内的山陕商人高度重视会馆的修建工作,甚至连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每一所会馆,无一不是由数以万计的白银堆砌而成的。以洛阳南关校场街西山陕会馆为例,该馆始建于清康熙、雍正年间;嘉庆年中因风雨剥蚀而多处倾塌,山陕商人耗资“二万五千有奇”重新修葺;在道光十一年(1831)至道光十八年(1838)七年间,山陕商人又集资1000两白银,也只是重新修建了一个正殿而已。再以聊城东昌的山陕会馆为例,“所用的木料也是从陕西终南山运来的,而营建会馆的木匠则来自山西汾阳府。”嘉庆十四年(1809)对聊城山陕会馆的一次重修,商人们花掉了5万两白银。这5万两银子,全部来自于会馆山陕商人的“厘头”。当时规定的厘金三毫,即千分之三,就是从商人利润中抽取千分之三作为“厘头”。可以推想,当时山陕商人经营的规模之大和财力之厚。
  那么,山陕商人到底经营着啥买卖,又是依靠怎样的经营模式富甲天下的呢?河南省赊旗店(今南阳市社旗县),是一座由山陕商人兴建的城镇,是山陕商业文明研究中无法回避的一个地方。“赊旗镇500年间的盛衰,是山陕商人500年盛衰的缩影,更是明中期至清末中国500年兴衰的窗口。”山陕商人不仅影响了赊旗的过去和现在,也必然影响着赊旗的未来。第一批山陕商人是明万历年间到达赊旗的,当时他们在一个三旗屯的小村,由几户发展成几十户,从走街串巷倒鸡毛到坐地开店设铺,直到清朝康熙乾隆年间,将这里发展成为有13万人口的豫南巨镇赊旗店。当时人称“金汉口银赊店”,可见赊旗已成为与汉口齐名的商业重镇。河南当地商人从事的买卖,主要是粮食、棉花、山药、粉条等和土地有着密切关联的产品。山陕商人则通过长途贩运,开皮毛行、当铺、药行、银号,开转运公司、贸易公司,将西北的中药材运到东南地区,把生意的版图扩大到沙俄莫斯科、朝鲜平壤、日本东京及南洋各地。随着山陕商人实力的越来越强和人数的不断增加,他们逐渐成了地方“主事的”,因为有夏朝山西人仪狄在此造酒时曾称这儿为兴隆店的掌故,所以他们也曾一度力主将此地复名“兴隆店”。精明的山陕商人还从《明嘉靖南阳府志》“酒课钞七十二锭四贯百文”一句中挖掘出赊旗店酿酒的历史,先后开设了26家酒馆,以至于镇上最有名的十大酒馆均为山陕商人所开。后来,山陕商人得知东汉“医圣”张仲景的祖居地距赊旗店仅数十里,打听到张仲景和唐药王孙思邈也常来赊旗店行医的故事,就托这两人名头利用水旱码头的优势,在赊旗店转销药材发展医药业,以至于“清末民初赊旗店药业发展到30余家,绝大多数是山陕商人所开,从业人数三四百人之多”。
  除了这些,山陕商人成功的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创造了“合伙制”的经营体制,这是明清时期中国商界的一个大事件。秦商和晋商靠“财东与掌柜的分权制经营体制”,将自己的生意做强做大后,机智地利用“人身开股制”,实现了掌柜和投资人的利益一致化。所谓“人身开股制”,就是有商业管理技能的掌柜以技术和人身来入股,约定最终的利润“四六开”,从而有效地将掌柜和伙计捆绑在企业资本的战车上。“这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早和最成功的企业制度创新”。(连载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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