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说话声吵醒，赶紧穿好衣服下了炕，看见父亲正在给家里仅有的一头牛套轭头，母亲从隔壁邻居家大门里牵着另一头牛走出来。我明白了，他这是要去地里种小麦。也是，这几天正是种冬小麦的时间。
　　牛很快被父亲“穿戴整齐”。父亲喊我拉架子车，架子车内放着小麦种子、镢头、钉子耙、耱，父亲赶着牛，我拉着架子车跟在后面前往自己家的责任田。
　　田野里静悄悄的，淡淡的雾气袅袅。种小麦的土地早已被父亲犁过三遍，整理得像场坝一样光溜，土层软软的，太阳将土层炙烤得变成了淡褐色，熟透了，种小麦快多了。
　　父亲将牛停在地头，取出种子往篮子里倒了一些，挎在左臂弯，右手捏一些，从地头开始有顺序地向另一头撒起来。只见种子一把一把从父亲手里抛出，变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小小的麦粒在空中抖动着身姿，然后滚落在土层上，不一会儿两亩地就撒完了。父亲返回地头，赶着牛开始犁地，就是把土层用铧犁从一边向另一边耕翻，使小麦种子埋在土层里。就这样，父亲从地的这头往那头，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此时，我也没有闲下来，用镢头深挖地头的“边角”。父亲犁完了地，套上耱，两腿叉开用劲站在上面，让牛拉着前进，按顺序将犁过的土地再整平，使土层变得更酥碎，有利于种子破土发芽。用了半上午的时间，终于将小麦种完了，但见父亲黑黝黝的脸膛上布满了汗水。可他没有停下来，又用钉子耙，对凹凸的地方进行整理、抹平，避免明年收获时碰坏了镰刀。处理完后，父亲伸展了一下腰，站直了身子，从腰后取出旱烟锅，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整齐一新的土地，紧锁了一早上的眉头舒展了；他一边吸着烟，一边又在地里走了一圈。我猜想，父亲可能是要再查看一下哪里还有问题吧？我知道，父亲干活一直很细心认真。农人们都清楚，如果小麦不按农时、不按定量种上，就会耽误一年的收成。所以，农人们经常用“你哄地一时，地哄你一年”的话来教育后辈儿孙。
　　种小麦时，讲究的是地温、湿度。有农谚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如果秋雨连绵，那是最可怕的，不但耽误了农时，而且麦子减产已成定局。我记得在大集体时，有一年到了种小麦的时间，可天不停地下着雨，眼看已经错过了时机，几个上了年龄的人就给队长建议，不如就在雨天种吧，直接撒在地里，听天由命，要不时间跟不上了。队长考虑了再三，决定种，发动撒种子的把式，冒雨种小麦，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年居然大丰收了，不仅家家户户分到了口粮，而且完成公购粮任务，受到了公社的表扬。现在，农村种小麦，不用人撒种子牛犁地，拖拉机带着旋耕机、播种机，整地、撒播、犁地一次完成，农民只需把种子扛到地头，谝闲聊天就行了。
　　父亲蹲在地头吸着旱烟，浓浓的烟雾盘旋升腾，我知道父亲放下了心。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得出，他期待着小麦幼苗能够齐刷刷地长出来，期待着明年丰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