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仰视
这一夜,我飞上了月亮
吴刚嫦娥伴我左右
桂树开满鲜花
我不能停止想象
桂树是我种在月亮上的
嫦娥是我的一个肋骨
月亮上全是环形的山
在月亮上读地球
是另一种仰视
色彩斑斓的巨大圆球
悬在无边的天空
我在地球上看月
我在月球上读地球
都是仰视的
仰视与仰视是否平行
高度是偏于一隅的参照
星球与星球之间
人心与人心之间
仰视是相对等的
我在月上读地球
另一个我在地球上读月
很多时候我和我相互读
我和我相互仰视
鳟鱼
——听郎朗演奏 《鳟鱼五重奏》
鳟鱼,在郎朗的琴键上手背上跳跃
郎朗在拨动水波
鳟鱼时不时飞窜
噙住一道纯色的光线
背上泛着太阳的光斑
这些鱼儿灵动恣肆
多年前在音乐书里与我相遇
光影水影 波光潋滟
飞舞的投影在我的身体游弋
我的身体里有了一片海
鱼儿从此在我体内扎寨
郎朗的眼睛里鳟鱼飞窜
与我体内的鳟鱼一起狂欢
我知道
这些鱼儿诞生在维也纳
父亲叫舒伯特 鱼儿
已经活了近二百年
太白
太白,是白到极致吗
如同夏阳的镜面
让我的眼睛太黑太黑
太白哪像一个县
像天上的街市
好多晚上我去那
都是飞身上去的
梦中有一把云梯
一头在渭水畔
一头在云端
云海在太白的腰间
在太白,我看见很多人
空中的,山涧的,路上的
都飘飘欲仙,我每每读太白河
那弥读弥新的天音
上太白有两条路
汽车也能开到天上
我仍然喜欢夜间乘云梯
去看太白太黑太黑的夜
白夜
没方向的日子
白天和黑夜是一样的
白天有时比夜更黑
夜晚又往往比白天更明亮
梦是行走的光亮
大多做在黑夜里
可是白日梦
往住做在白天
白天的背面是夜
夜晚的背面是白天
河流的背面是湮没的大地
大地的背面有没有方向
鸟在天空划一道绿色伤痕
在记忆的夜里成了虚无的存在
据说晨月都有轨迹方向
我还是看不见
尽管极力远望
不过有梦的日子还是挺好的
我总是忘记黑夜忽略方向
我打着日月的灯笼
像蝙蝠一样
一边啜饮月光
深入黑夜尽头
向日葵
这么多的向日葵站在嘉陵江边
好像是为了我的造访
其实她们也在造访我
这些向日葵我都见过
有梦中相见过的
有千年前相见过的
只不过到了东河桥村
一律地羞羞答答
像极了多年不曾看到的
少女害羞样儿
我在深情凝视
眼见着金灿的光倾泻
将她们汇成了海
金灿灿的黄海
充满了最原始的美的暴力
这样的情境似千万年的约定
我沉醉在天空之城
梵高的向日葵也在里面
我看见那朵向日葵
也在羞羞答答
雍河
梦中,故乡的雍河在天空
我在黄土液化的海里游弋
像一条通体透明的蚯蚓
我看见雍河水波虚缈
像光影像绸带
泅影在波光中一闪一闪
水影人影酷似白键和黑键
琴瑟悠长若有若无
多年了,我在向上游弋
等待一只飞鸟叼着我
将我投进雍河
太白金大养生谷
太白王家堎
有一个金大养生谷
那天来的时候
感觉在天上走
谷地周围太绿的山
还有一条太清的水
白天太白
夜间太黑
我在这里猛睡
分不清白天黑夜
几天后就能看清天外的天
走路身轻如燕
太白芝田驿
红岩河还是红岩河
路旁拴着一个加油站
木牛流马的辚辚声
缠在山腰和悬崖
栈道挂在山崖上
像弯弯曲曲的藤蔓
诸葛亮睡在战车上
跟我一样在读天
山顶有一朵白云
忽略了历史和时间
在芝田驿
我似乎闻到了古时的云烟
七夕云
每年七夕
你都要飘到我的天空
你一年年降低高度
我一年年飞得更低
你去年七夕说给我的话
我已经听不大清楚
忘川湖边的呢喃
我偶尔在梦中记起
这些年靠着你的温光
我没有丢失飞翔力
一年年时间的尘屑
成了沉疴和堆积
此时我已闻见你的体香
你从天边的天边 我从已消失的
地平线的地平线
将相逢在一个天文时间
亲爱的七夕云
我今年要和你重定约会地
秦岭山巅有棵不老槐
我从家乡将它移栽到这里
这里没有互联网和手机信息
将会有我搭建的茅草屋子
阳光月光都是纯净的
我吟唱的诗也是蓝色的
李喜林:作家、诗人、媒体人,已在《星星》《绿风》《延河》等刊发表诗歌多首,曾获柳青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