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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营盘
◎弓艳
  梦中,我又回到了儿时的晋东南。
  那座再熟悉不过的部队大院,那是父亲的老部队,就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军号声声,军歌嘹亮,连学步都是从“一二一”开始的。那时候,虽然没有人告诉我,理想为何物,前路在哪里,将来会干什么,但绿色营区、红色砖房,战士们训练时的冲天豪情,那些场景和画面,已经潜移默化地植入了我的脑海,形成了对力与美的最初认识。
  我时常拿着父亲的望远镜在“侦察敌情”时,被战士们换岗时的动作和表情所吸引。他们有自己的军语和口令,脸上的庄重和肃穆,一点儿也不亚于天安门前的升旗手,别看只是四个人在交接,那姿势也是非常标准的,口令十分响亮。从很小我就知道,这些有伪装、有警戒、有哨位的地方叫“军事禁区”,跟小伙伴们玩打仗的时候,我会远远地看着那些仓库的门,想象着里面的样子,有时候甚至希望大喊一声“芝麻开门”,瞬间就能看到是轻机枪还是重大炮。因为种种幻想,这些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铁门就被赋予了十分神秘的色彩。我无数次央求父亲,能否带我到仓库里看看,父亲却总是摸着我的头说:“不行,孩子,除了部队的官兵,谁都不能靠近。”我当然不甘心,接着磨他:“那我就永远不能到里面去吗?”“当然不是,你将来长大参军了就可以啊。”父亲的话也许是不经意的,但一个孩童的愿望,终于还是在成人的世界里找到了实现的可能。我确信,他当时潜在地向我传递了一种信息,而这个信息和无数个跟军营相关的元素,明里暗里地聚合在一起,渐渐成了希望和理想。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们这些部队大院的孩子,年龄大点儿的都穿父亲洗旧的军装,小不点儿的装备就差些,但至少也有一个军用水壶或者军挎包可以挂在身上。装备齐了当然最神气,比如武装带、军帽、望远镜,还有从靶场捡回来的弹壳。那一枚枚闪着金属光泽的小弹壳,珍贵到只有小人书可以交换。一想到小伙伴们不停地拿在手里摩挲,或者放到鼻子前用力地闻那残留下来的火药味儿时,我就想笑,好像他们用这些子弹消灭了多少敌人似的。夏天天亮得早,一听到军号声,我们就一溜烟地爬起来,跟着队列到了操场边上。没有任命,没有指派,羡慕嫉妒恨也没有用,学得最快的当然就是“班长”,带着大家一会儿组个横队,一会儿排个纵队,有模有样地练起了“稍息”“立正”“齐步走”……由于这个队列让战士们常常忍不住发笑,最终我们还是被请出了操场。
  在大院里生活,最盼望的就是每月一次的露天电影。盼电影的心情不亚于盼过年。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枪战的还是谍战的,小伙伴们好几天前就奔走相告。不知道是盼望电影还是盼望电影前的拉歌,那种热烈的场面,总让人能跟着激动起来,军人的气度和阳刚在拉歌中得到了酣畅淋漓地表达。“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快快快。”……每个连队前面都站着一个特别活跃的战士,带领大家一起喊,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无论是《打靶归来》,还是《人民军队忠于党》,很多首这样的经典老歌,我都是跟战士们学会的。当《英雄儿女》《地道战》《虎口脱险》的故事情节再次回放并深刻映在我脑子里,成了几十年挥之不去的影像时,我才明白,在那个文化并不多元的时代,无论是红色电影带来的强大感召,还是战士们集会拉歌时的那种氛围,都是无形中的价值渗透和思想灌输。
  有关父亲老部队的记忆,最不愿提及的还有那场大火。两个多星期没见面的父亲,回家后依然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小伙伴们最喜欢模仿队列动作的,长得也最帅,并且还是文艺骨干的班长,在救火行动中牺牲了。牺牲,对于军人的孩子听起来并不陌生,但一个年轻士兵生命的终结,使我对死亡有了更多理性的认识,原来当兵不只神气,军人职业更意味着奉献牺牲。敬重敬畏之余,我鼻子酸酸地哭了好一阵子。
  慢慢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不得不离开大院到城里去。离开营门时频频回头的眷恋,生生剥离的痛感,直到后来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才懂得,那跟孩子的第一口母乳一样,一睁眼就开始往血液里渗、往骨头里长了。带着约定,我终于参军到了部队。二十多年过去了,父辈那份深厚浓烈的情感和铁一般的担当已经融入血脉,我始终记着草木葱茏中的座座营房,记着儿时心向军营的最初梦想,记着要把几代军人前赴后继建设的荣光带到生死考验的战场,初心不改,笃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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