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每座古建筑的脊饰,都代表着不同的符号,表达着不一样的内涵。
从地理坐标上看,周公殿在八卦亭的正北位置,据文献资料记载,此殿建于明代,是中国古建筑艺术中最为典型的五脊顶。正脊之上,是数十个形态迥异的脊兽,很有规则地一字排开。其中正中间乃系楼阁样式的脊饰,共计三层,每层都有繁复的精工雕刻,细微之处令人叹为观止。其中二层正中央还有一块醒目的匾额,依稀尚能辨别出匾额上刻有文字题署。这个脊饰名曰“子牙楼”。在民间传说中,此主题的脊饰向来是否极泰来、驱邪迎祥、佑护安泰之寓意。在“子牙楼”的两边,分列着两只驮宝瓶的雄狮和载宝塔的大象,瓶有平平安安之说,大象则是“太平有象”之征兆,且狮子和大象无论在神话传说还是坊间流传中,一直都是备受青睐的瑞兽。再向外延伸,则分布着造型不同的各种异兽,妙趣横生,不一而足。
建筑学家梁思成生前在考察各类古建群的时候,特别注重檐角及屋顶的脊饰瑞兽等,他认为,这些小而精的东西,在主体建筑面前,极易被忽略或遗忘,但同时它们又都很出彩,是一个建筑最直观最真实的装点与不可或缺的部分。他甚至专门为之写下“使本来极无趣笨拙的实际部分,成为整个建筑物美丽的冠冕”这一客观而公允的定语。
走近姜嫄祠,屋顶上再次闪现出令人击掌叫绝的一组脊饰。此刻,三月的一缕缕春风,正掠过凤凰山巅的草木,徐徐拂向游客那一张张仰望着的笑靥。但见姜嫄祠的屋脊两侧,翩然腾跃的一组凤凰脊饰,将“有凤来仪”的浪漫传闻演绎得有声有色。凤凰展翅,振翼待翔,在动与静的边缘,徘徊流连,顾盼再三,昂首啼鸣,呼之欲出的那一瞥,带给我们曼妙的视觉享受和无穷的想象空间。视线随着凤凰脊饰向内聚焦,就能看到重叠纷杂的纹饰层出不穷,细密而工整,深深浅浅布满整个屋脊。在这些秀美纹饰中,看到了熟悉的麒麟与蛟龙,几乎是隔一小段间距,就穿插这两种瑞兽式样。乍一看,就如同仙雾缭绕中的一群瑞兽在九重云霄外上下翻飞、在万顷碧涛间左右穿行一样,在麒麟与龙之间,还有几尊面目不一的人俑形象。这组脊饰的名字叫“凤打麒麟钻龙花”。凤的柔美、龙的矫健、麒麟的灵动,把这“打”和“钻”两个常见动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子孙兴旺,瓜瓞绵绵,这是参拜姜嫄祠的很多人最朴素的愿望。用心考究一下姜嫄祠上脊饰和造型,似乎均与姜嫄及繁衍子孙不无关联。众所周知,姜嫄乃炎帝后代有邰氏的女儿,据传她外出向高禖求子,不意踩到巨人足迹,接着便生下了后稷。后稷教民稼穑,功德至伟,渐次演变成为中国的农耕始祖,同时也是周人的先祖。周公庙的建筑分布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公殿居于前,姜嫄祠在中间,后稷祠则附于后。盖因姜嫄系后稷之母,周公则为姜嫄的若干代孙辈,因此当地人也把这种有趣的布局戏称为“姜嫄背子抱孙”。而姜嫄祠屋顶的这组“凤打麒麟钻龙花”,也从另一个角度重申了“姜嫄诞后稷”这一口口相传的故事,脊饰的内容也明示着:凤凰就是姜嫄的化身,龙则代表着后稷。
诸如此类的脊饰,在周公庙几乎每一处建筑物上,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繁或简,都能看到。它们犹如一枚枚精巧夺目的发卡,别在丰容盛鬋的建筑物头顶,摇曳生姿,平添几多风韵。无论捻须静坐之老将,还是仰面观天之壮汉,甚或驰骋原野的骏马,以及吐舌“卖萌”的异兽,每一个脊饰背后,皆有一段动人心弦的故事,都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脊饰虽为瓦陶琉璃烧制而成,原材也非金银名贵之质,但那是十指之间锻造而出的艺术品,融合了古人的智慧与心血,有造诣、有温度、有情感,更有遥远时空里传递过来的文化气息。我们无从知晓千百年前那些匠人的名字,更无法准确探寻其制作的具体年份,但是,这些无声无息的脊饰,在每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中,仰望日出日落、俯瞰花开花谢,陪伴着生生不息的万物生灵,早已站立成了属于自己的一道风景、一段壮美而精绝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