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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村的味道
罗挡云
  儿时的藤村,有瓦房、核桃树、碾盘、辘轳、井,再就是鸡窝和那堆积如山的柴草垛,只要每日有炊烟袅袅升起,藤村便永远是那么温馨。这幅生机勃勃的画面,一直珍藏在我心里。
  听说很久以前,村口牌楼被一株紫藤罩着。到了开花的季节,整个村子都飘着花香,那花不但好看,还能充饥。我猜,这大概就是“藤村”名字的由来。如今,牌楼没了,紫藤也没了,只留下这个村名。其实,名字并不重要,只是藤村的味道为何如此刻骨铭心?
  初识这味道,是从黄昏的河堤边母亲嘶哑的哭声开始的。在那个黄昏,母亲和她的小儿子经历了生离死别,我的弟弟被“水鬼”拖走了,具体拖到哪里,谁也不知道。从那个黄昏开始,母亲撕心裂肺地哭,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凄惨。那哭声顺着流水的反方向飘逝,像一首凄婉的歌曲。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只要想到弟弟,还有母亲那佝偻的身影,我的眼眶就湿润了。母亲整整哭了七天七夜,我也陪着母亲默默流泪。奇怪的是,七天七夜之后,我发现村庄有了一种味道。我不能准确地描述那种味道是什么,但它千真万确地从山坡、房屋、树木、人群里飘溢出来。那味道从心底流淌而出,撞击着我的心灵。这味道有些古旧、有些残破,带着泥土的气息,清新自然。我在思考我迷恋的是什么,很久以后,我有了答案——我迷恋的,是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藤村。
  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到比较偏远的地里干活,累了就睡在地边田垄上,看蓝天白云悠悠,天马行空地想很多事。天地广阔无垠,沃野碧绿千里。看着看着,我依稀听到一缕遥远的笛声,从村庄的上空飘过来。在这春光明媚的天空下,那笛声仿佛在召唤我。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然而,那清远的笛声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段时间,我总是忧郁、难过,甚至有些懒惰,那难过没有掺杂一点矫揉造作的成分。很多时候,我一边憧憬着我的文学梦,一边谨慎地迈着沉重步伐回到藤村。我又一次看到母亲伫立在村口,她如雕塑般凝视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突然明白,泥土是母性的,村庄所有的风景都因为母亲的存在,才别具一格地美丽。
  母亲辛苦地将我们兄妹抚养成人,她也把一切都留在了藤村。其实,我们心底都明白,母亲不是不想离开这个村庄,是怕长眠在屋后的父亲孤单寂寞,怕弟弟找不到家。
  父亲走后的光阴里,每当要吃饭的时候,母亲都要把父亲的照片摆在衣柜上,将盛好的饭菜供在父亲的照片前,她念叨着:“你也吃些……粮食不缺嘞……”前几天,我淘气的儿子在外婆家玩耍时,一不小心把一只看起来极普通的碗打碎了。当时的母亲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了。她颤颤巍巍扇了儿子一个耳光,接着号啕大哭,她越哭声音越高,很久才哽咽道:“这只碗陪我过了八年,有碗在你父亲就在,如今碗碎……”听着母亲的话语,我也随着母亲啜泣。
  我明白,母亲把对父亲的深深的思念全部倾注在这只碗里。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故事,只不过歌声的翅膀因为生活的磨砺,慢慢沉落在岁月的长河里。我傻傻地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碗片,感觉我的心如同这只碗一样,碎了。
  我觉得那些可怜巴巴的碗片冥冥之中仿佛吸引着我,它忧伤的眼神透露着几分坚定,仿佛在告诉我它是与众不同的。恍惚间,我感觉那是父亲的眼睛在定定地看着我。
  蹲在地上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粘好。看着两鬓斑白的母亲虔诚的神态,我不禁潸然泪下。
  多少年过去了,藤村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更像是一只布满岁月沟壑、长满老茧的手。它仿佛紧紧牵着一根无形却坚韧的线,无论我走得多远、飞得多高,都牢牢地拴住了我的魂。
  我渐渐懂得,有母亲的村庄,才是人生旅途中最为温暖、最为安心的港湾。没有城市的喧嚣与浮华,有的只是那份朴素本真的模样,它就像母亲温暖而豁达的胸襟,包容着我的一切,给予我无尽的力量与慰藉。
  至此,我终于参透了藤村的真正含义——那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归宿,是灵魂永远的栖息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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