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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变奏曲
亢小娟
  一阵鞭炮声响过,亲朋好友涌进了我的家门。今天是我搬新家的日子,在这个又大又新的房子里,大伙儿边转边赞叹:“社会真是越来越好啦!”“是啊,你看这房子豁亮的!”父亲站在窗边往下看,街边的绿化带整齐排列,小汽车像甲壳虫。他心满意足地往旁边的吊椅上坐去,没留神差点掉下来,大家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他却呵呵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是高兴,我娃赶上好时代了!”
  父亲的这句话让我将记忆的取景器探向了岁月深处。打我有记忆起,每天一睁眼总是见不着父母,迎接我的,永远是土炕和报纸糊的烟熏火燎的顶棚。惊恐无助裹挟着我,我哭累了便爬下炕去拉屋门。铁链“砰”地一响,门没开,屋里漏进一道窄窄的光,不偏不倚落在我光着的脚丫上。我哭得更绝望,眼泪常常掉在脚面上,热热的,有点烫。这就是我关于家的最初记忆,土坯房,盖了半边,没有大门。勤劳的父母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了,每次回家看着哭得看不出模样的我,心疼之余叹气,“这孩子瞌睡少,咱前脚走她后脚就醒来了。地里的活儿又不能停,这可怎么办呀?”我家的土坯房,留给我的尽是忧伤的回忆。
  1988年,我家突然热闹起来,拖拉机突突响着,一堆堆的砖头和沙子,挡住了我平常去放羊的小路。来了一大群人,乒乒乓乓地干起活儿来。我不解地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儿,她轻拍我的后脑勺,笑呵呵地说:“傻孩子,咱家要盖新房啦!”六七岁的我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干活有我的叔叔婶婶们呢!我仍然放我的羊,顺便带小叔家的妹妹玩。
  两个月后,我家就盖起了一座小平房,房子是白色的,离得老远就能看见。夏夜,我们支张大床,在砖砌的院子里纳凉。妈妈手里拿着一把竹扇子,一边为我们兄妹几个赶蚊子,一边和父亲聊天。
  岁月的长河哗哗流淌。1993年,家中又要盖新房了。我已经长大,可以帮家里人干好多事儿了,也更渴望有个独立空间。房子刚打好地基,才盖了一尺来高,我就缠着父亲问哪个是我的房间。“真是个瓜女子!”一家人笑道。父亲被烦怕了,随手指了指靠山墙根的一间小房子说:“就这间。”我一听乐颠颠往那间房跑,工人还在“叮叮当当”地施工,我就站在天井一样的房子里傻乎乎地笑。师傅们往下一看魂都要吓掉了:“瓜娃,房还没盖好呢,小心砖头掉下来把你头打破了。”我一惊,双手捂头跑远了。
  新房很快就盖好了,后面是座房内带楼梯的二层小楼房,前面是座带地下室的小平房。父亲说的那间房果然是我的,四壁被涂料刷得洁白耀眼,我都舍不得往上贴自己喜欢的画了。夏收时节,我们把割回来的麦子倒在水泥院子里,麦香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那香味真叫人沉醉。
  慢慢地,父母年岁渐长,而我们也像离巢的小鸟一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了。我想,我家房子的变奏曲总该告一段落了。但父母又闲不下来,2008年的时候,他们又开始翻新房子。理由是房子盖得太早,跟不上时代了,于是又是砸墙,又是贴地砖,一个月后,我们家的一楼成了标准的三室一厅。客厅大了很多,房子敞亮了很多,新买的75英寸电视机醒目地安置在电视柜上。我暗笑,“好了,这下总算跟得上时代了。”
  年少时读《平凡的世界》,孙少平信誓旦旦地说,在双水村箍一孔新窑洞就是实现一个梦想,建立一座纪念碑,我深以为然。对父亲而言,一座房子何尝不是他的碑、他的梦。父亲是个苦命人,年少时独自漂泊天涯,他比别人更渴望家的温暖与温馨,也更渴望证明自己。他和母亲用勤劳的双手,靠着好政策,一步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房子就是他人生历程中的丰碑,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不会磨灭。
  正想着,厨房里突然传来妈妈喜悦的喊声,开饭了。大家说说笑笑向餐桌走去,幸福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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