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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那头跛驴
高雪莹
  十二三岁的时候,一缕改革春风吹进我家,我家分得了九亩责任田,生产队的豆腐坊、石磨等,也搬到我家那两间土坯房里,因为父亲是生产队里唯一会做豆腐的手艺人。
  责任田和豆腐坊,让父亲眼里有了希望的光,农忙时侍弄庄稼田,农闲时做做豆腐,用挑担担到柳林铺上去换钱。
  那个年月,用石磨磨豆浆可不是容易的活计,姐弟和我轮换着帮着父母推石磨,每磨一次浆,沉重的石磨往往累得人汗流浃背,腿膝酸软,到了午后,黄豆白汤的清香,会弥漫到整个院落,一碗豆花就是对我们的犒劳。
  草木葱茏的暮春,父亲买回来一头灰棕色的驴,这驴儿前腿有些残疾,目光呆滞浑浊,皮毛粗疏不显光滑,这分明是一头年老的跛驴。父亲说,“仅花了一百块钱,做豆腐用它拉石磨不成问题,农忙还能帮着收种,一举两得,多划算呢。”哼,我不以为然,为什么它又老又跛呢。父亲摸着驴儿脊梁上的皮毛,“从今天起,这个家也就是你的家了。”
  第二天磨浆,父亲将泡胀的黄豆从磨眼放进去,将跛驴牢牢套在石磨槽间,我有些担忧它的跛腿,只见父亲一声吆喝,它那只前跛腿颤抖着向前迈,随着蹄儿发出“咚咚”的响声,石磨转动了。没拉几圈,驴儿慢下来撒懒,父亲便在后面用竹棒“嘚嘚唷唷”吆赶,跛驴儿发出“嗯啊嗯啊”的叫声,伴着哼哼的低吟,深沉而幽怨,颤巍着迈开跛腿拉着石磨又前行了,在父亲的驯服下,往后驴儿渐渐就适应了,白花花的豆浆一天天从碾盘上流下,从石槽中流出,我和姐弟们再也不会被父亲喊着推石磨了。
  精心饲养这头跛驴,可是父亲极其上心的一件事儿。
  七月的大地,是热烈的诗篇,暑期到了。一个个阳光斜照、蝉声起伏的午后,我和姐姐常被父亲吆喝着去给驴儿割草,公路水渠旁,田塄边,玉米田……绿森森蓬勃着的草儿到处都是,还有我喜爱的咧着嘴笑的打碗花儿,黄灿灿摇曳着的小野菊。割草是一项任务,也是我们撒野疯玩的快乐时光,我们清脆的欢笑声飘荡在乡间的小路和田野的上空,当夕阳把西边染成一片橙红时,一架子车的青草就被我们拉回了家。
  夏天的青草,秋天的玉米秆,皆是驴儿的草料,铡草是定期要帮父亲干的活计,每次父亲把草料捋整好,就喊我和姐弟按铡柄,父亲用膝盖捋整按压草料向铡口移动,我便随着父亲的节奏一上一下、一开一合地压着铡柄,铡刃切割着草料,锐利而有韵律,草屑和着草木的清香,驴儿一段时间的草料就此储备了起来。
  斗转星移,父亲精心饲养着这头跛驴,每当父亲给它添草时,驴儿就“嗯啊”着回应,它呆滞的目光仿佛会泛出一道亮光来,皮毛也变得滋润,那条跛腿也日益沉稳而有力了。
  秋分节气里,庄稼丰收下种的时候,跛驴儿又派上用场。它常被父亲套在责任田里奋力拉着犁铧踽踽前行,潮松的土壤被划出条条犁沟,母亲则跟在后面撒上籽粒,虽然它慢了些,可一上午工夫,一大片麦田也就播种完成了。跛驴儿似乎明白,夏收秋种是它的农夫主人心中最重要的事。
  责任田,使我家有了余粮,告别了缺吃少穿的岁月。有了做豆腐的营生,家里的光景一天好过一天,我家的三间土坯房也变成了青砖檐墙。
  天有不测风云。某一日清晨,父亲突然病倒,因脑血管疾病造成了半边肢体运动障碍,那年秋天,干了大半辈子农活的父亲,再也不能下地收种庄稼了,小小的弟弟,在千凤路畔的责任田里,吆喝着跛驴儿犁地播种,我却伤心地抹着眼泪。
  父亲病了,行动不便,从此,那头跛驴也无奈易了主,记得父亲说,希望新主人能好好饲养它。三年后,父亲也走了。
  像牛一样劳作,像土地一样奉献。那是我的父亲辛勤耕耘一生的写照。
  在这个凉秋渐来的日子里,我思念一生辛劳的父亲,也不禁想起那头父亲喜爱的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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