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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面
◎高涛

  在博物馆里看到大大小小的石磨,女儿好奇地问:“爸爸,这是做什么的?”我郑重地告诉她:“这是磨面用的,过去,人是吃石磨磨出来的面长大的。”恍惚间我似乎又闻见了石缝里的麦香。
  磨面前先要把小麦淘洗干净。小麦人工镰刀收割后,在场畔脱粒晾晒,难免或多或少有麦糠、灰土、石子等杂物。淘洗小麦听起来简单,却是工序繁琐,费时费力,需要相当耐心。通常先把小麦倒入清水,用笊篱打捞滤掉漂浮物;再画圆圈搅动小麦旋起并荡入笊篱捞出;如此反复两三次,直至水清。待小麦重新晒至八成干,全家上场坐在席上,细细地挑拣去小麦里的硬土粒、小石子等,最后再过筛子、上簸箕,小麦才算干净,否则夹杂了小石子,会影响磨出面粉的质量,吃到嘴里硌牙。听着父母的唠叨,看着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小麦,我们姐妹脸上都笑出了热切的盼望,也深刻地体会到,有粮的日子特别心安。而我们在父母眼里,怕是更像粮食一样,虽然成长缓慢却充满了希望。
  当年我们家老少十几口人。人多饭量大,北方人又爱吃面食,每个星期就得磨回面。每次磨两袋小麦,一百五六十斤的样子。磨面是件苦累事,但石磨再厚,和种地等重农活比,就轻多了。女人白天要做饭洗衣带孩子,所以一般是夜晚磨面。母亲推磨,奶奶拿着笸箩,上面投粮食,下面扫面粉。我们调皮地帮忙推磨,推七八圈就没耐心了,跑回房子去睡觉,听着后院“呜——呜——”的石磨声,流着涎水做着吃白面馍的梦。常常清晨起来,看见走出磨坊的奶奶和母亲,衣服、头发、眉毛上,全都沾上白面粉,被我们笑成是“面人”。
  村里40多户200多人,遇到红白喜事,家家去帮忙。男人干外边事,家里最重要的活,恐怕就是灶房磨面了。婶娘们分成组,人歇磨不停,要磨够三天的用量。条件好些的,会拉去村里石磨坊。我还记得磨坊的小毛驴,发黄的毛色,腿像芝麻秆一样细,套上“枷板”挂上直径一米的磨盘,一早上能磨出二三十斤小麦或玉米、黄豆等杂粮。
  到了上世纪80年代,轮到父亲成家立业扛起磨面任务,村里石磨坊变成了磨面机,俗称“钢磨”。用机器磨面,刚开始极忙碌,磨坊主只负责操纵机器,而父亲要用铁桶将磨出来的颗粒,一遍一遍重新倒入磨口。后来机器改进,一次倒入能自动循环,人省力多了,就待在外边去聊天。
  最开始磨出的小麦面粉是纯白色,像瓷一样白,不由得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指肚,搓搓看看,伸出舌头舔舔,心欢喜得像马上就要吃到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越往后磨,面粉颜色渐黄渐黑,这是快磨到小麦表皮的时候,磨坊主就会问:“磨成啥?”问的是面粉和麸皮比,一般家庭选最佳比是75粉。数值越高代表面粉越多,而面粉颜色会黑些,面粉口感也差一些。面对着磨坊主的发问,我都能感受到父亲内心的思量和承受的难堪。磨得再净,也不能磨成90粉,麸皮给牲口吃,过年待客要白面。父亲装好小半袋白面,然后把上茬白面和下茬黑面拌匀装袋,拉回家倒进灶房面瓮,每天在母亲手里从生变熟,养育我们长大成人。
  当初跟着父母磨面,我们小孩子会撑口袋、推架子车,偶尔也提桶接料。结果有时就将磨料撒在地上,父母又心疼又生气地瞪眼,我们也非常懊恼,都知道粮食不宽裕,于是,暗下决心,今后磨面干活要细心再细心。
  如今买面直接是半成品面条,袋装的超精、高筋面粉,再不用淘麦、拣麦和磨面了。望着磨盘,我似乎又闻到了麦香,牙齿不自然地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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