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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
◎刘建生
  夜已暮,雨未歇,意难平。
  独立阳台,看着窗外雾气笼罩,铅色的夜空似乎更低,世界仿佛陡然变小。对面楼上,昏黄的灯就像巨兽的眼睛。窗外,秋雨淅淅沥沥。一阵寒意袭来,我吸了吸鼻涕,不由得赶紧加了件羊毛衫,再吃两粒感冒药。一场秋雨一场寒,此话不假。
  雨断断续续下了四天,据天气预报,还得下几天。忽然想起小时候,特别是夏收、秋种之际,要是下了连阴雨,父母总是忧心忡忡,伤心叹气。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家户户养牛,用来犁地、种麦、拉车、碾场,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还未普及。记得一年秋季阴雨绵绵,开始时像牛毛,像花针,并未对种麦造成啥影响。父亲左臂挎着大竹篮子,右手抓起金色的麦种向空中松手一撒,伴随一道漂亮的弧线麦种均匀地落在地里。一把把,一圈圈,地里均匀地落满了麦种,父亲额头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趁着空闲,牛儿悠闲地在塄坎上啃食青草,为后面的体力活养精蓄锐。我哥俩用脸盆端着刺鼻的碳铵、磷肥,模仿父亲的手法笨拙地撒化肥。要是一不小心扔进连畔地里,父亲就会心疼不已。撒完种子、化肥,父亲就套着牛一圈圈犁地,我和妈妈、哥哥挥着䦆头把犁出来的大土坷垃砸碎,叫打胡基。渐渐地,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衣服也湿透了。地,越来越黏。父亲不得不隔一会就用脚蹬掉犁头上粘着的厚重的泥。这下苦了我家的大黄牛,雨天拉犁格外吃力。好不容易把地犁完了,还得耱地。全家人淋成了落汤鸡,牛也累得气喘吁吁,嘴里流着白沫,鼻孔喷着白气。套好耱,父亲心疼牛,就让体重轻的我站在耱上耱地,他牵着牛走。就这,不一会耱就粘满了泥,不得不停下来用䦆头使劲砸耱,好让泥块脱落,让牛拉着轻一些。父亲贴心地拿来两只空袋子,套在了耱的两端,这样耱就很少粘泥了。雨越下越大,周围的地里,乡亲们也都冒雨抢种。地,终于种完了。架子车上装满了犁、耱、篮子、䦆头,还得顺路割些鲜嫩的饲草给牛做晚餐,以犒劳它冒雨拉犁拉耱的功劳。回家我换掉湿透的衣服,草草吃完饭,赶紧铡草喂牛。躺在炕上,浑身像散了架。感觉手心疼,一看磨了泡。父亲睡得最晚,半夜起来还要给牛添草。不把牛喂饱,明天的犁和耱谁拉?
  记得我将要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绵绵秋雨把我困在了父亲工作的太白县,因为当地发了洪水。我哭着要回家,怕耽误了报名。父亲说迟回去几天,给老师解释一下。我把念书看得比天大,哭着闹着要回家。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在开学前的那天和我踏上了归途。记得车到崔家头镇时天已经黑了,大雨下个不停。我和父亲打着伞和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翻沟。坡很滑,我时不时滑倒,父亲那双温暖的大手强有力地拉着我、推着我,总算跌跌撞撞回到了家里,按时报了名。多年以后,我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可父亲雨夜温暖的扶持,一直激励着我爱岗敬业,追求卓越,争做受人尊敬的好老师。
  又是一个多雨之秋,牛圈里早已屎尿横流,老黄牛连卧的干地都没有。父亲看了一眼做作业的我,默默地戴上草帽,穿上雨靴,担起襻笼,拿上䦆头向门外走去。等我去接父亲时,他正冒雨在村子东面一段坡路下的土崖上挖干土。一块一块抱进襻笼,摇摇晃晃地挑着土、拄着棍子上坡。我鼻子一酸,赶紧从父亲肩上抢过担子。
  秋雨似泪,淋湿了我的情。
  秋雨如针,扎痛了我的心。
  秋雨像线,勾起了父子缘。
  窗外,雨声滴答。父亲,却已经长眠于他冒雨抢种过的土地,只留下长满杂草的坟冢,守望着生他养他的黄土地,护佑着想他念他的子孙。雨中,父亲犁地、耱地的身影,拉我、推我夜里爬坡的身影,冒雨给牛挖土、担土的身影不停在我眼前浮现。我想拥抱父亲,却总也触摸不到。
  窗外,雨声滴答,仿佛在说“门后空立教子棍,不见当年训子人”。在这寂寥的雨夜,凝视着遗像中和蔼的父亲,我觉得只有善待亲人,努力工作,干出业绩,过好余生,才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
  窗外,雨声不再令人烦躁,反倒悦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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