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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麦苗香
◎王艳茹
  那一年的春风,如雾如纱,轻拂人面。
  那一年的春雨,如丝如缕,润泽大地。
  那一年的麦苗香气,清新如昨,萦绕心田。
  二月里,惊蛰一过,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整个世界褪去了冬的寒气,大地一片新绿。草木萌芽,燕子归来,在万缕春风的抚慰下,一个满眼春意的世界,正款款而来。而这一场盛大的仪式的主角,是麦田,它们经过了一冬的休眠,积蓄了全部的力量,正等着春的呼唤呢。
  春来麦苗香,天气回暖,麦苗返青,绿茵茵的,随风飘摆。随着麦苗生长,杂草也多了起来,所以需要人工除草。村里以种植小麦为主,农户家家都有专用于锄草的小板凳和小锄头,有一把灵巧的小锄头,锄草时事半功倍。我很喜欢跟着大人去锄草,拎起小板凳,手拿小锄头,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就跟着走了。
  我们这个村子小,在半山坡上,坡地多于平地。记忆里,我家的麦田在山坡的梯田上,天高地广,视野开阔。对面是邻村,也还是山,还是梯田,一层一层全是麦田。绕着山腰弯弯曲曲,形成特有的纹路,浅蓝色的天空飘着丝丝缕缕的云烟,山地沟壑绵延,整体的画面极具艺术美。麦田里绿意盈盈,身处其间,闻着麦苗混杂着泥土的田野气息,感觉特别踏实、满足。
  大人们锄草手脚麻利,甚至一并给田里松了土,只要是锄过的地方就像是给人新理了发,原先胡乱疯长的苗子变得清爽又整齐。我却不行,须得小心地拨开麦苗再下锄,手轻了,草没除掉根,手重了怕伤着麦苗,更何况有些草长得和麦苗很像,或者直接和麦苗长在一簇,只能用手拔。即便如此谨慎,还是会锄错,看着被自己锄掉的好苗,心里就难免有些自责的情绪。春天的空气干燥得很,麦田里也是,自己锄不好,就越发气馁、焦躁。不时有麻雀飞来,有时候三两只,有时候是一群,我想这些小鸟多好呀,想飞哪里就飞哪里。
  春天雨少,但只要下,不管是大雨、小雨,对植物来说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说春雨贵如油。一场场春雨,丝丝缕缕飘洒着,这天降的甘霖,麦苗渴盼已久,它们会抓住机会,痛痛快快地喝个够。它们真的是在喝水呀!不然你在雨后去看,原本嫩弱的苗子,忽地一下就硬挺了起来,茎秆长高了,叶子变得油亮亮的,宽厚有力,无边的麦田像新染了色,绿意浓浓,这勃勃的生机令人欣慰。
  雨后的麦田,那香气又变得不一样。麦苗经过了洗礼,绿得无边无际,生命最初绽放的气味充分释放,通透而干净,沁人心脾。空气变得清爽,原本焦躁的土腥味被洗掉了,那浮尘重归大地,安安分分地睡在母亲怀中。经雨水浸润过之后,泥土颜色变深,积蕴着生发的力量,透着丝丝的甜。
  生长在乡村田间,我从小眼见着大人们成日里辛苦劳作,对于各类农事活动耳熟能详。也经常跟着大人在田野、山川里行走攀爬,那山间的小径、野地里的凉风,那些野花野草以及附着其上的清凉的露水,对我来说不是干巴巴、空荡荡的词语,而是切实的触感,烙印在记忆深处,丰沛着我一生的情感与理想。
  有着这样的童年的我,何其幸运!
  前几日我和孩子们路过一片麦田,我们在田边逗留了许久。蹲在地上挖土,捡石头,拔草,找虫子,玩得不亦乐乎。我给他们讲了麦子播种、生长、收割的过程,告诉他们初春的麦苗刚刚开始生长,是它们最娇嫩的时候。小儿子在麦田边发现了一丛小芽,用两只小手轻轻地拨着土堆在嫩芽周围,对我说:“妈妈,这里有一些小苗苗,这些小苗苗真可爱,就像我刚生出来的时候一样,我们一定要爱护它们!”
  风吹过来,麦苗随风摇曳,我又闻到了那久违的香气,它们仿佛听懂了我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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