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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落雪的温柔
◎李彦
  一到冬天,我就盼着下雪,喜欢它温柔的样子。飘落时轻轻悄悄,融化时无声无息。它是大自然最调皮的精灵,瞧,它伸展着轻轻巧巧的羽翼,以最恬静最纯真的样子飘落人间。它甜甜地笑着,又浅浅地快乐着,仿佛别在心头的一瓣瓣馨香,让你情不自禁地喜欢,又难以自制地想要拥它入怀。
  一落雪,我就忆起了小时候。飘雪的冬天冷得人牙齿打战,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很多依然冷得浑身发抖,乡村安静得如一座不会言语的大山,方圆百里都是这晶莹的静。孩子们蜷在被窝里把玩着自制的沙包或捡来的石子,而这些淘气也是在安静中进行的,紧紧关着的门根本吵不到屋外飘逸洒脱的雪花。飘雪的日子,父亲的手里总会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杨家将》或者《隋唐演义》或者别的什么书,那么厚那么难,常常让我自作主张地担心父亲何年何月才能读完,又让我在心底里仰望父亲,在那个文化稀薄的小山村里,爱读书的人都令人尊敬。因为不敢打扰好学的父亲,我的敬佩也只是在心底和眼眸悄然演绎。而母亲手里总是忙活着各式的针线活,新做的棉窝窝、缝缝补补的旧衣裳、一双鞋垫儿、一只枕套都会在飘雪的日子里紧锣密鼓但又寂然无声地进行着,屋里只有针尖穿过日子的声响和火炉里咝咝的炭火声。这声音安静而默契,它是父辈肩头的生活,也是娃娃们心里的踏实,在落雪的冬天安静地等着日落也盼着晨曦。
  飘雪的日子,屋内是生活,屋外是季节。不过有时候,我也会独自坐在雪中,静听雪花飘落。洁白的雪花将世界的繁华与喧嚣掩盖在了它的晶莹剔透里,远处的山、头顶的天、周遭的景观,都在一片白茫茫的纯真里兀自朴素地绚烂着。
  嘘,别出声儿,千万别惊扰了它,我担心它会不动声色地转身走了,然后顽皮地藏起来让我再从春天寻到冬天。
  打心底里我是盼着冬天的,等着一场盛大的落雪,从纷纷扬扬的飘落人间到浑然不知的银装素裹,我等待一场静默的邂逅,那是一座山与一条河的血脉相连,在天与地浑然无间的落英缤纷里,一瓣雪花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你瞧,它们蹦蹦跳跳地跳着笑着,落在你的睫毛上,没有一丝儿声响,静静地融化了你眼睑的喧闹,在湿漉漉的静谧里让你忘了自己也忘了世界。仿佛这世间只有雪,只是雪。
  因为太温柔了,又不确定这雪何时再来何时走。你贪婪地享受着这久违的素静,这里只有鸟鸣,婉转的最接近自然的鸟鸣,听一声便可悦耳悦心,那一刻,你忘了天地也丢了自己。再有就是你穿着厚厚的棉靴踩过地面的咯吱咯吱的清唱,就如一根筷子击打一只碗的天籁,你完全不介意这声音的艺术性,因为它亲切得纯粹,婉转得接地气,宛如妈妈轻轻地呼唤你的乳名,不用铺排,不必遮掩就能读懂这世间最适合种子发芽的温度。
  哦,这温柔的雪一如流淌在筋脉里的生命气息,没有一丁点儿打扰你的意思,轻轻地来悄悄地走,仿佛来过也没来过。这份素淡的安静不由让人怅然,因为留不住,所以更珍视,生怕一别就是永远,所以,你忌惮到大气儿都不敢出,连呼吸也不敢冒出白气儿,担心污了这安静的小精灵,倘若它不高兴再也不落凡间,那么我们该有多么寂寞。来吧,这素净的雪花儿最好带上你肃静的灵性儿,走一趟凡间。飘落山川,山川锦绣;飘落乡间,山乡温润;飘落心间,心也纯净。
  落雪了,漫山的素白便是日子最丰润的底色。静静的雪轻盈地来过,人间从此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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