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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有颜值的公路
◎杨力
  小时候,我生活在乡下,要去城里,得步行二十里路。这二十里路是碎石路,很硌脚,脚力好的人要走一个半小时,骑自行车要四十分钟。也有班车,但车少,出行一趟不容易。
  读中学后,每周最担心的就是从家到县城的往返。没有自行车,得去搭班车,班车要是错过了,就得走路。我脚力比不上成年人,得走两个多小时。那时候我经常幻想,脚下有一对风火轮多好啊,那样就能快速往返。
  除了班车,那时最方便的就算自行车了。可那时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有自行车的家庭也不多,每到周末,校门口就站着一些推着自行车的父母,在那个年代也是一件令人艳羡的事,和今天的校门口停着很多私家车一般威风。
  到了高二下学期,马上要迎接高考了,可能父亲想给我创造一个相对好点的高考条件,终于咬牙为我们家买了第一辆自行车,是“飞鸽”牌。
  那个周末,父亲推着一辆崭新的“飞鸽”,颇为骄傲地站在校门口的自行车大军中。随后的一路,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不时把头靠上父亲的后背,听着父亲吭哧吭哧的微微喘息声,看着“飞鸽”驶过留下的隐隐车辙和越来越近的家,心里百感交集,路很远,家、亲情和希望很近。
  参加工作后,我第一时间用攒下的钱买了辆自行车。很快,爱情不期而至。那时的浪漫就是骑着车去兜风,女朋友坐后面把我揽着,一路心襟摇荡,小鹿乱撞。
  第一次出去兜风,我权衡了一小会,还是决定骑行那条我读书时经常走的公路,因为熟悉。但路况变了,碎石路变成了柏油路,却被太多的车辆碾压得失去了路的模样,一路坑坑洼洼。女朋友紧贴着我,本来应该很浪漫的事,无奈由于路上颠簸得太厉害,最后坐车变成了推车。
  我总觉得那是我家乡的公路,必须要让它为我挣回些面子。过了一段时间,我给女朋友说,公路两旁正在栽行道树,适合照相。女朋友小鸟依人,答应了,又坐上了我的自行车。但这一次不是小鹿乱撞,而是像受到惊吓的猎豹,半路上天公不作美,兜头一场大雨,浇得我们藏无所藏,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那场大雨差点黄了我和女朋友的爱情。女朋友后来说,如果不是了解我的为人,那场大雨就把她浇跑了。那之后,我很久不敢骑车回家,特别不敢在女朋友面前提那条几乎帮倒忙的公路。
  日子慢慢安定下来,父母也从乡下搬进城与我们同住,回乡下的老家少了,对那条公路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之后很多年,我们的目光都瞅着省城,瞅着沿海,美好的东西都在外边,希望孩子都去外地发展。孩子大学毕业后,却决定留在家乡自主创业。我们惊讶不解,孩子却很淡定,他说家乡的确变了,变得让人都不敢相信。比如我们的老家,原本是偏僻农村,现在却是国家稻谷制种基地、食用菌产业基地,那条通往老家的公路,也变成了最美的打卡地。
  周末,我推出老古董一般的自行车,擦去灰尘,和媳妇去体验被冷落了多年的公路。公路变成了新模样,两旁的行道树已高大成林,路边的现代农业,一家连着一家,绿油油的庄稼地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平整如丝带的公路,在阳光与绿植中延伸,骑行在路面上,感觉比安上风火轮还轻松。爱人贴着我后背,惬意地说:“我第一次觉得,坐在自行车后面,也是一种幸福!”
  我望着行道树的前方,非常自豪地说:“我也第一次发现,这是一条有‘颜值’的公路,它直通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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