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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朵火
赵林祥
孩提时,从除夕下午起,母亲就嘱咐我们开始准备柏朵。
天色暗下来,村里家家门上亮起大红灯笼,将街道映得喜气洋洋,衬托得鲜红的春联熠熠生辉。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母亲早就做好了丰盛的年夜饭,给我们发过压岁钱后,一家人围桌而坐,在吃喝畅谈中守岁过大年。
午夜子时,在新年的第一时刻,全家人倾巢而出,大哥引着二哥和我在前院放鞭炮。最后全家人一齐围拢到柏朵前,用一把麦草引燃柏叶。柏树叶本身含有油脂,一瞬间,噼噼啪啪的炸响声迅即而出,股股青烟袅袅升腾,新鲜清爽的松油香味弥漫了农家庭院,浓郁的香气,令人周身舒畅惬意。待柏叶上的湿气蒸发后,淡蓝色的火苗儿猝然蹿出来,欢快地跳跃着,火焰由小到大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个人喜气盈盈的笑脸。柏火越烧越旺,火焰蹿起半人多高,小院里顿时暖烘烘的。这时,母亲就指派着我们跳火堆,乡俗里称为“跨年夜”。先是全家人排成一行,手拉手面朝火堆,向相反方向各转两圈,母亲说这叫团团圆圆。然后,按年龄大小从大哥起头,姊妹们依次从火苗上跳过去,复又跳过来,每人连跳四次,寓意四季平安。从大哥起跳时开始,母亲就带领我们一边拍着手助力加油,一边唱起古老的歌谣:
一跳哇接新年,
二跳呀阖家欢,
三跳来年日子顺,
四跳全家保平安……
韵味悠悠的歌谣,唱响在静寂的大年夜里,回荡在辞旧迎新的时刻,与柏朵的噼啪声、满村里炸响的鞭炮声遥相呼应,此起彼伏,氤氲出传统春节浓浓的情趣。当最小的我跳完柏火时,柏叶即将燃尽,漆黑的夜里,残火依然明明灭灭地闪烁,丝丝缕缕的烟气,纠纠缠缠地在院子里飘荡着,给人一种腾云驾雾、宛若仙境般的感触。我们围着柏火有点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在母亲的催促下,大家才一步三回头地返回房间……
据老辈人讲,烧柏朵,寓意在火上燎去每个人身上的霉气,烧掉过去一年的霉运,祈愿全家老小新的一年身体健健康康,日子红红火火。
一堆跨年夜的柏朵火,寄托着数代农人对平安日子的美好期盼和对幸福生活的恒久向往。年年岁岁,烧一堆柏火跨年夜,一直传到了今天,让传统春节丰盈灵动,年味满满,构成西北农村独特的年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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