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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味道
俱新超
  一次聚会上,有人在推杯换盏间提议玩一个趣味游戏,要在三秒内说出一个从小到大日日必吃的食物,不然重重罚酒。我几乎脱口而出,是烧饼。
  我小时候,依稀记得祖父虽已年过花甲,仍要外出干辛劳的体力活。祖母叫回儿女相劝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瘦的“倔老头”倚着土墙盘算外出日程。祖父出发的前一夜,祖母红了眼眶,心头怅然,絮絮叨叨着:“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一把年纪还去打工,让娃娃背上不孝的骂名。”祖父用低沉的声音气咻咻地说:“我是自己要去的,旁人爱说啥就说啥!”祖母撩起围裙抹抹泪,径直走向厨房,捏面团撒面粉,她在为祖父备干粮烤烧饼。
  “祖母”牌烧饼由老面发酵,经熬油、制馅、揉搓、压形、点芝麻后,铺在平锅上烤制而成。刚出锅的烧饼金灿灿、圆鼓鼓,芝麻密布,层层酥透,旋纹相套,顶像摆在博物馆的物件。若不是这饼冒着热气,散着咸香,不知道的还以为祖母烧制出了精美的瓷器来。
  整宿,我都随祖母在厨房为祖父做烧饼。烧饼好一个,我夹出一个,摆在案板上晾凉,然后装袋。祖母瞧我干得起劲,莞尔一笑,“你爷没白疼你,赶明告诉他,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个变形金刚。”
  来拉祖父和乡党的面包车还未天亮就在村口鸣笛了,祖母将烧饼装在结实的布袋里,叮嘱祖父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万不可亏待自己。我紧抱祖母的腿腼腆羞涩地躲在她身后,目送祖父上车。祖父从车窗探出头来,黑黢黢的脸被黄炽灯映得亮堂堂的,他青筋暴露,竭力大喊,“小崽,在屋里少调皮,都是大孩子了,要懂事。”祖母向前微挪步子,将我轻轻往她前方拉拽,她说,“你爷要打工去了,得好久才能回来,赶紧跟你爷说说话。”我用低沉的声音呼喊着祖父。许是听见了我的声音,祖父那双干瘪的手不住地挥了又挥,像苍老的梧桐树上挣扎的树叶,昼夜不息地继续着生命的旅程,也为奋斗的生命欢呼雀跃。
  我对烧饼有着特殊的情感,祖母常将烤好的烧饼放在案板上等我来吃。我双手掬着烧饼,一口一口咬下,外酥里软,酥皮不停掉落,顶像祖父刨掉的木头碎屑。祖母瞧见烧饼碎屑,随即笑吟吟地接到碗里吃了,我竭力将手并紧,生怕碎屑顺隙掉落,不好意思让祖母捡吃可能沾染了我口水的食物残渣。
  可祖母哪管是谁掉的碎屑,她意味深长地说:“酥得掉渣才有滋有味,说明烧饼做成功了。”此后如若有烧饼吃,我都会将盛有苞谷汁的碗放在下方接着,和着汤一同喝下,也算是心无愧疚地吃完了整个烧饼。
  一晃,祖父已年近古稀,我因求学在外不得不寄住他乡。一个清早,我穿行于小城的早市街巷,不知我的胃何时镶有了记忆芯片,它像是行走的侦探,引我来到一家洁净亮堂的烧饼小店。店内规规整整地摆有麻辣烧饼、核桃烧饼、原味烧饼、芝麻烧饼……烧饼一律一元一个,我要了个芝麻味的双手掬着吃。店主笑道:“现在少有吃烧饼还能吃得这么仔细的人。”我微笑,她不明白,若是祖母在我身旁,看到我浪费定又会像之前一样,将小碎屑刨到碗里自己吃,我不能愧对祖母,亦不能愧对那清香的烧饼。
  吃烧饼的日子是幸福的,捡烧饼碎屑吃的日子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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