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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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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毕
◎刘小会
西府人把夏收叫“忙里”,龙口夺食,三夏大忙,其他天大的事都要放下来忙夏收。等麦子颗粒归仓后,那一段清闲日子就是“忙毕”了。
忙毕没有雨,麦茬子像要被烤焦,走近地畔能听见“吱吱吱”的响声。蚂蚱灵巧地从地上零散枯黄的麦秆上跳起,落到新出的马齿苋叶子上,又很快钻进裂开的地缝里。前几日青涩的核桃已变得暗黄,从圆润的树叶后露出半个身子;老杏树的秃枝上坠着又黄又大的果子,微风掠过就跌落几粒;李子半红半绿在纤细的枝条上一字排开,裹着一层果酶;梨子翠绿酸得渗牙。
母亲和伯母们不等日头偏西,整后晌头碰头坐在院子的核桃树下纳鞋底说闲话。说晌午的吃食、各自娘家的近况,说正月出嫁的二姐有了,也悄悄说给三哥媳妇凑彩礼的事。我跟着堂姐堂妹拿了小板凳围在跟前,大伯母就递过针线笸箩让坐远些缠线去。
夕阳从树枝间漏下,洒到脚背上有点烫。
忙毕,男人也歇着,要等下过一场透雨入伏了才开始犁地,把麦茬地深翻三遍沤肥。他们常常把汗衫脱下搭在光脊梁上,坐在村口的槐树下乘凉。等太阳下山后,去对面坡上割一担苜蓿或野草回来喂牛,趁农闲青草旺给牛追追肥好使力气。
81岁的洋芋老汉还是那么硬朗,光脊梁披着对襟袄坐在村口槐树下的碾盘上抽着旱烟,望着通往村外的小路出神。不时有女人呐喊:“爷,娃么跑水库耍水去么?”洋芋老汉瓮声瓮气地说:“看着呐。”村口有个大水库,忙毕总有娃耍水,有洋芋老汉看孩子,村里人都踏实。
忙毕最热闹的事是换西瓜。村子在沟里,吃西瓜要走十几里地,还不一定碰得上,不然就得去镇上赶集才买得到。忙毕就有拖拉机拉着西瓜,一路吆喝着走村串户用小麦换西瓜。
每次听到拖拉机从对面坡上冲下来,母亲们就都早早散了,回家把新碾的麦子收拾干净,装半蛇皮袋子背到车前,挤进人群里东挑西拣换西瓜。瓜贩子一到站就切好预先准备的大西瓜让品尝。村子交通不便,来的西瓜都不怎么新鲜,但谁也不介意,有西瓜吃就好。娃们只管吃得西瓜水顺着胳膊肘和下巴淌,洋芋老汉没牙,也吃得满胸膛是水。
西府有“麦上场,女看娘”的习俗,出嫁的女子都要抽空回娘家走亲戚。领着大的抱着小的,茶叶烟酒是女婿上门必备的礼当,偶尔也有力气大扛着西瓜来的。
忙毕,是娃们最高兴的时候,满世界撒欢;忙毕,也总有上高中和大学的出远门的娃娃回来,给村里带来新鲜事和新气象;忙毕,也是希望的开始。总有几个娃考上大学,也总有几个娃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为社会作贡献。
忙毕,一料庄稼收罢,颗粒归仓,家家粮囤冒尖;忙毕,是农人休养生息的好时候,歇尽夏收的劳累,准备迎接秋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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