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
整架山青冈木似的
用劲一撑
高大的秋千就缚好了
圆实的豆荚炸皮儿的苦荞
鼓胀的柿子
还有吐缨结棒的苞谷
这些庄户人最拿手的锣鼓家什
一起吹吹打打
将熟透了的故乡
送进秋天的彩门
都下山贺喜去了吧
原野一下子沉静起来
满山红叶
像泼辣惯了的村姑
拍红了巴掌还不过瘾
非要成群结队
撵着喝喜酒去不可
只有秋风，在川道
越打越高
胡麻
瘦小的胡麻轻如江南女子
淡蓝的碎花
插在发育不良的年代
那些遥远的背影
竟让贫寒显得金贵
它在榨油坊里苦苦分娩
我则蹲守在儿时
等候满村的清香
芝麻大的金币
给庄户人换来不少好日子
也让赶集回来的母亲
给我们揣几块坚硬的糖果
种子被乡土遗忘的胡麻
旗袍被西风撩起的胡麻
是否跟一茬茬入土的老人那样
从地头一年年抬高到
乡亲们的嘴边
乡间的葵
蹲在半坡
摇头晃脑
像一群无忧少年
合唱金色的歌
那花边的豆蔻
饱满的籽粒
仿佛老电影里的转盘机枪
子弹扫射山冈
弹壳填满月光
再见葵
那满盘皆输的葵花籽
成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零嘴
　　
他们不知道
吃下去多少颗
就得替葵说出多少粒
藏在心底的情话
火罐柿子
农历一立冬
怕冷的柿叶就跟大雁私奔了
留下老实巴交的火罐柿子
还傻站在枝头
光着膀子
等待绿娘回心转意
门口挂这么多的小灯笼
看得出它还不死心
这种柿子小是小
却很痴情
哪怕树尖只剩一两枚
也要给最后撤离的候鸟
留一口残食传带信物
就跟当年那些可怜的山里娃一样
赶早上学
手里提一个小火罐
火苗在风里拾得旺旺的
照见他们的红脸蛋上
还结着一层霜气
在村庄蓦然见到
这雪地燃起的
几捧火焰
我快要冻僵的心
又暖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