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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哪来的？
宝鸡出土这么多青铜器，那么在商周都城周边有没有发现铜矿和冶炼作坊遗址？其实，自上世纪20年代我国考古界在殷墟发掘出青铜器以来，青铜器制造的铜矿来源及冶炼问题，就一直受到考古界和历史学界的高度重视。最近，笔者阅读了相关书籍、查阅了一些资料，做了些简要梳理。
商周时期，是我国进入青铜文明的重要时期，为体现青铜文明发展的历史连续性，我们把探讨商周两个朝代的铜矿来源问题放在一起论述。
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制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手工业革命，从“夏禹铸九鼎”到商周、战国，科技的进步形成了我国历史上的“青铜时代”。人们一般把铜分为红黄白青四大类。青铜就是铜矿加锡矿或铅矿熔炼产生的铜，因为这种铜生锈后呈青绿色，故称之为青铜。
铸造青铜器，需要铜、锡、铅等原料，但在我国青铜鼎盛时期的商周（宝鸡为先周时期）王朝政治中心殷墟、周原、丰镐、洛阳等地，至今还没有发现有记载矿源地和冶炼作坊的记载史料。考古界发掘证明，在青铜器鼎盛时期的商周都城周边，发掘的均为青铜器制造作坊遗址，而没有发现原始铜矿，特别是没有发现冶炼青铜合金的铅、锡矿料产地以及冶炼遗址。包括考古界在郑州、安阳等殷代遗址发掘出的冶炼遗址都是制造青铜器的作坊，而不是从矿石冶炼铜锭铜块的冶炼作坊。那么商周时期设立在王都附近的青铜制造中心的原料到底来自何方呢？对于这一问题我国历史界、考古界的不少学者一直致力研究这一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其中包括郭沫若、唐兰、容庚、闻广等老一辈学者也都参与过研究与讨论。闻广先生还号召在中原找锡，以期解决地质上中原无锡而商周青铜器中却含有大量锡的矛盾。考古界后来在河南安阳殷墟苗圃北地的铸铜遗址发现，所用的制作青铜器的原料就是甲骨文所称之为“黄吕”的铜块，而“黄吕”是从别处用铜矿石加锡、铅冶炼好后运到商周都城的青铜器制造作坊，通过再熔铸后制造成青铜器物。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考古发掘和历史学家研究，我国在商周王朝政治中心以外发现了铜、锡、铅矿源和冶炼作坊遗址。西周的青铜器原料铜矿石，大部分来自晋南的中条山（中条山至今仍然是重要的铜矿石产地），还有一部分来自长江中下游的大冶、瑞昌、德兴、铜陵（这些地方也保留了大量的商周铜矿遗址）；西周开采的铜矿还有一处是在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淮夷所处的地方。还有一种来源是来自商器（原料）的再造。就是周人建立王朝后，经过一段时间研制新的青铜器，发现商的青铜器在造型、纹饰、大小等方面，与周人在理念和审美上产生差距，就把商人原有的青铜器物回炉再造，解决原料问题。
科技工作者对西周、东周中原地区部分青铜器进行铅同位素比值研究，其测定结果矿质来自云南。研究还表明，这种云南矿质随时间推移逐渐减少，到东周时期已接近消失。东周以后，中原地区的矿产得到了大量开采，史籍亦多有记载。
在考古发掘中，我国发现两处最大的商周铜矿冶炼遗址。一是位于湖北省大冶境内的铜绿山古铜矿遗址。这是我国迄今发掘的古矿遗址中年代最久远、规模最完整的考古文物群。经碳14测定，古矿井经历西周、春秋、战国、西汉，其间历度1000多年，表明商周王朝对长江中下游铜矿已有一定控制。二是江西省瑞昌铜岭铜矿遗址。这是近年中国境内发现的一处重要采铜炼铜遗存，其采冶时代从商代中期延至战国早期，所揭示的遗迹有露采坑、矿井、巷道、选矿场、工棚等百余处，铜、石、竹、木、陶质采矿工具和生活用器数百件，其年代之早、保存之好、内涵之丰富，为古代矿冶遗存所罕见，它是我国冶金考古和青铜文化研究的重大发现与突破。
在商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即使有了冶炼好的铜锭、铜块，又是怎样运输到商周都城的青铜器制造作坊的呢？从冶炼（铸造）地到制造地又是如何解决运输问题的？传世的青铜器曾伯簠（fǔ）给出了答案。
考古发现的曾伯簠时代为春秋早期，铭文中有这样的句子：“克狄（逖）淮尸（夷），卬（抑）燮（xiè）繁汤（陽），金道锡行，具既卑（俾）方。”铭文首次出现了“金道锡行”的表述。古人把铜、青铜称作金或“吉金”，而锡则是铸造青铜所必需的一种金属物质，因为青铜的物质结构就是铜锡合金或者铜铅合金，“行”就是道路的意思。所以学者们认为“金道锡行”就是铜锡的运输之路。
在传世的青铜器曾伯簠铭文出现“金道锡行”一词时，一些学者曾经质疑该铜器是否为真品。幸运的是，湖北京山县苏家垄遗址的考古发掘，使曾伯簠的真实性得到确证。苏家垄墓地出土“曾伯”壶2件，铭文完全相同。对照曾伯壶与曾伯簠的铭文，“金道锡行”这一专有名词揭开了青铜时代一个重要的、容易被忽略的青铜原料存在远距离运输，且形成了大致固定的运输干道的历史事实。这就可以推断，商周王朝的青铜器制作原料是通过金道锡行远距离获得的。
从考古、历史、古代文献、科技史、矿产地理学等方面综合性分析梳理可以看出，商周王朝的青铜器制造作坊和矿料产地、冶炼作坊是分开的。即矿源地冶炼成铜锭、铜块运输到青铜器制造作坊再熔炼用模制作器物。另外，铜矿采冶基地主要分布在长江中下游地区，锡铅矿源主要来自中原地区之外云南、江西及湖南等地，距离商周王朝都城较近处如晋南矿区也发现铅、锡矿源。云南等地铜锡铅矿源的发现开采冶炼，说明商周开疆拓土已到达此地，当地少数民族部落为商周朝贡。
（作者系陕西省社科院宝鸡分院特约研究员，宝鸡文理学院特聘教授）
商周时期，是我国进入青铜文明的重要时期，为体现青铜文明发展的历史连续性，我们把探讨商周两个朝代的铜矿来源问题放在一起论述。
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制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手工业革命，从“夏禹铸九鼎”到商周、战国，科技的进步形成了我国历史上的“青铜时代”。人们一般把铜分为红黄白青四大类。青铜就是铜矿加锡矿或铅矿熔炼产生的铜，因为这种铜生锈后呈青绿色，故称之为青铜。
铸造青铜器，需要铜、锡、铅等原料，但在我国青铜鼎盛时期的商周（宝鸡为先周时期）王朝政治中心殷墟、周原、丰镐、洛阳等地，至今还没有发现有记载矿源地和冶炼作坊的记载史料。考古界发掘证明，在青铜器鼎盛时期的商周都城周边，发掘的均为青铜器制造作坊遗址，而没有发现原始铜矿，特别是没有发现冶炼青铜合金的铅、锡矿料产地以及冶炼遗址。包括考古界在郑州、安阳等殷代遗址发掘出的冶炼遗址都是制造青铜器的作坊，而不是从矿石冶炼铜锭铜块的冶炼作坊。那么商周时期设立在王都附近的青铜制造中心的原料到底来自何方呢？对于这一问题我国历史界、考古界的不少学者一直致力研究这一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其中包括郭沫若、唐兰、容庚、闻广等老一辈学者也都参与过研究与讨论。闻广先生还号召在中原找锡，以期解决地质上中原无锡而商周青铜器中却含有大量锡的矛盾。考古界后来在河南安阳殷墟苗圃北地的铸铜遗址发现，所用的制作青铜器的原料就是甲骨文所称之为“黄吕”的铜块，而“黄吕”是从别处用铜矿石加锡、铅冶炼好后运到商周都城的青铜器制造作坊，通过再熔铸后制造成青铜器物。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考古发掘和历史学家研究，我国在商周王朝政治中心以外发现了铜、锡、铅矿源和冶炼作坊遗址。西周的青铜器原料铜矿石，大部分来自晋南的中条山（中条山至今仍然是重要的铜矿石产地），还有一部分来自长江中下游的大冶、瑞昌、德兴、铜陵（这些地方也保留了大量的商周铜矿遗址）；西周开采的铜矿还有一处是在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淮夷所处的地方。还有一种来源是来自商器（原料）的再造。就是周人建立王朝后，经过一段时间研制新的青铜器，发现商的青铜器在造型、纹饰、大小等方面，与周人在理念和审美上产生差距，就把商人原有的青铜器物回炉再造，解决原料问题。
科技工作者对西周、东周中原地区部分青铜器进行铅同位素比值研究，其测定结果矿质来自云南。研究还表明，这种云南矿质随时间推移逐渐减少，到东周时期已接近消失。东周以后，中原地区的矿产得到了大量开采，史籍亦多有记载。
在考古发掘中，我国发现两处最大的商周铜矿冶炼遗址。一是位于湖北省大冶境内的铜绿山古铜矿遗址。这是我国迄今发掘的古矿遗址中年代最久远、规模最完整的考古文物群。经碳14测定，古矿井经历西周、春秋、战国、西汉，其间历度1000多年，表明商周王朝对长江中下游铜矿已有一定控制。二是江西省瑞昌铜岭铜矿遗址。这是近年中国境内发现的一处重要采铜炼铜遗存，其采冶时代从商代中期延至战国早期，所揭示的遗迹有露采坑、矿井、巷道、选矿场、工棚等百余处，铜、石、竹、木、陶质采矿工具和生活用器数百件，其年代之早、保存之好、内涵之丰富，为古代矿冶遗存所罕见，它是我国冶金考古和青铜文化研究的重大发现与突破。
在商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即使有了冶炼好的铜锭、铜块，又是怎样运输到商周都城的青铜器制造作坊的呢？从冶炼（铸造）地到制造地又是如何解决运输问题的？传世的青铜器曾伯簠（fǔ）给出了答案。
考古发现的曾伯簠时代为春秋早期，铭文中有这样的句子：“克狄（逖）淮尸（夷），卬（抑）燮（xiè）繁汤（陽），金道锡行，具既卑（俾）方。”铭文首次出现了“金道锡行”的表述。古人把铜、青铜称作金或“吉金”，而锡则是铸造青铜所必需的一种金属物质，因为青铜的物质结构就是铜锡合金或者铜铅合金，“行”就是道路的意思。所以学者们认为“金道锡行”就是铜锡的运输之路。
在传世的青铜器曾伯簠铭文出现“金道锡行”一词时，一些学者曾经质疑该铜器是否为真品。幸运的是，湖北京山县苏家垄遗址的考古发掘，使曾伯簠的真实性得到确证。苏家垄墓地出土“曾伯”壶2件，铭文完全相同。对照曾伯壶与曾伯簠的铭文，“金道锡行”这一专有名词揭开了青铜时代一个重要的、容易被忽略的青铜原料存在远距离运输，且形成了大致固定的运输干道的历史事实。这就可以推断，商周王朝的青铜器制作原料是通过金道锡行远距离获得的。
从考古、历史、古代文献、科技史、矿产地理学等方面综合性分析梳理可以看出，商周王朝的青铜器制造作坊和矿料产地、冶炼作坊是分开的。即矿源地冶炼成铜锭、铜块运输到青铜器制造作坊再熔炼用模制作器物。另外，铜矿采冶基地主要分布在长江中下游地区，锡铅矿源主要来自中原地区之外云南、江西及湖南等地，距离商周王朝都城较近处如晋南矿区也发现铅、锡矿源。云南等地铜锡铅矿源的发现开采冶炼，说明商周开疆拓土已到达此地，当地少数民族部落为商周朝贡。
（作者系陕西省社科院宝鸡分院特约研究员，宝鸡文理学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