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海:扶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茶馆标准化委员会委员,高级评茶师,陕西省茶人联谊会会长。出版通讯报告文学集、散文集和茶文化专著等22部。
“春来无处不春风,偏在湖桥柳色中。”此诗可见,柳是春天的诗意象征。这让国人感慨不同的是,在二月二十日夜晚,北京冬奥盛会闭幕,到了分别的时刻,怎样才能表达出这份挚热的情感?晚会上,我国365名各行各业、不同年龄的普通人手捧柳枝,汇聚在场地中央,代表一年365天的思念,与世界体育健儿依依惜别!再没有比什么更加亲切的了,此时春天的柳枝,正在传播着东方文化博大精深的韵味,演绎着中国古人折柳枝送别离,同时寄托着绵绵的思念之情……
自古以来,柳就是绿化的先锋树种,史料中多有记载。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诗句。就我生活的古城西安,唐代名叫长安城,街道两旁均有水沟,沟堤上栽植着杨柳。曾有诗云:“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且柳树一直延伸到东郊灞水之滨,因为此地居于交通要冲,由长安东去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歌姬豪士等多在这里惜别,那“年年柳色,灞陵伤别”的诗句就是例证。
据《西安府志》载,当时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每当阳春季节,柳絮飞扬,轻盈洁白,好像冬天的白雪,关中八景之一的“灞柳风雪”一说即由此而来……话说起这么多的柳树趣事,我不能不说关中西部重镇的历史文化名城——凤翔的东湖柳。
《凤翔县志》载:“凤翔有三绝:东湖柳,西凤酒,姑娘手。”柳是最富有感情的树种,东湖柳乃为之首。东湖就位于凤翔城东南一隅,是我国北方园林的典范。据《竹书纪年》记载:“商王文丁十二年(周文王元年)有凤集于岐山。”“相传瑞凤飞鸣过雍,在此饮水”,故称“饮凤池”。到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十二月,年仅24岁的苏轼前来任凤翔府签书判官。就是这位号称东坡居士的小伙子到来的次年,在政事之暇,倡导官民,相度地形,藉“古饮凤池”扩广疏浚,把西北凤凰泉水引进城来流注入池。随即修桥建亭,种莲植柳,作游憩之所,命名东湖,并留有诗云:“闻昔周道兴,翠凤栖孤岚。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他在凤翔只待了三年,到27岁离开时,东湖建成,柳树青绿。对于苏轼来说,他的人生逸事有着更多的巧合。10年后,到了熙宁四年至熙宁七年(1071—1074),34岁的苏东坡又上任杭州通判,驻守三春秋,年龄37岁。在此期间,他又疏浚治理西湖,兴修苏堤,一时成为“植芙蓉杨柳于其上”的人文理念,形成了著名的“六桥烟柳”景观。至今苏堤两侧依然柳丝婆娑,碧浪翻空,为今日西湖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由于东湖与闻名于世的杭州西湖南北遥望,两湖皆因苏轼而出名,人们称之“姊妹湖”,湖畔柳相随,众口皆碑西湖水,人言更多东湖柳。
常言说: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东湖从苏轼带领官民创修植柳伊始,至今近千年。即岸植杨柳千株,一度堪称柳园。自宋迄今,毁、朽、增植不知凡几。据《重修东湖碑记》考:清同治元年(1862)“花门之变”时,“东湖昔之胜,荡然无存,厥后乱平(1870),知府李慎曾饬凤翔知县严德棻,再浚东湖,岸植杨柳”。且后历次疏修,已有上千株,树种各异,千姿百态。赏有龙爪柳、垂柳、倒插柳等等,逐步变成了柳树王国。若现在走进东湖,你会看到高20米以上的合抱古柳达20多株,古杨树12株,老榆树1株,沧桑尽显。其中有一株老态龙钟、苍郁摇曳的古柳树,堪称“柳树王”,两人手拉手合围也搂抱不住。相传这就是当年苏轼亲手栽植的柳树,游客见到此树后,无不缅怀这位人过留名的一代清官。苏轼到凤翔此地,的确也实现了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夙愿。
我曾在凤翔工作过短暂的一年多时间,可以说对悠悠东湖柳、不尽绵绵情有着独特的感受。每值仲春,若游人来到东湖深处的春风亭旁,这里婀娜多姿的柳树会给人一树春风、一庭秀色的享受,或鹅毛大雪般扑面而来的柳絮以及柔软的柳枝,就像婴儿的嫩手抚摸着成人的脸颊,无不让人感受到柳树温和的活力与生命力,也从中理解了苏轼“惠过春风”之意……这一切正如清乾隆十九年(1754)太守朱伟业在东湖《宛在亭说》所云:“湖中旧有君子,宛在两亭。”“伊人宛在,秦诗池,秋水方盛,凤人触物生情,思情人君于欲得而见之也。”由此可见,苏轼如柳,福荫不断。
中外游客赞不绝,苏轼芳名青史传。今年春天,我重游东湖,荡舟之后,即兴漫步到拔地凌空的“一览亭”,拾级而上,极目眺望,如烟柳色,雍野风光,天蓝地阔,绿染画楼,尽收眼底,不由得想起清代诗人张飞鹏在凤翔八景《东湖览胜》中的诗句——
碧水澄清印远空,
浓荫叠叠凤城东。
沿堤疏柳回环处,
别样荷花映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