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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谜擂台
秦国的腔调
送你一束挂面
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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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束挂面
◎侯玲
我不会做手工挂面,我去求了手艺人给我做挂面。
挂面人有祖传的好手艺。他在偏远的村子里,为了寻他,我打听了许久,走了很远。在一个暖和的冬日午后,我终于和他商量给我挂一架挂面。他家门口的两棵大树上牛心柿子红得蔫了,缩得皱巴巴像一盏盏小灯笼挂着,白肚儿黑脊背的喜鹊偶尔啄几口,几只麻雀看护着这两棵柿树。
我进院子时,喜鹊麻雀呼啦一声飞到屋檐,空阔的院子中央摆着六个高大的挂面架子,一束束细面挂着像从天上垂下的白丝线,一架一架分明清晰地在太阳光里晃着,随着微微的风,光影交织幻化,像一堵丝线织成的墙。
挂面师傅姓樊,他帮我选好麦子,用上好的紫皮小麦。它生在北坡石子地里。在这块地里,每一棵小麦都要长得扎扎实实,它们是在石头缝隙里抢活命。经历了风雨就见彩虹,二百多天的艰辛成长,每一穗麦子都用尽全力,每一颗麦粒都饱满香甜。
我看着樊师傅用盐水和面,到了冬季,他稍减盐量。一盆面他和得风轻云淡,也搅也搓也揉,可就是盆光手光面团光。这和我想象中喘着粗气力大如牛地揉面团还是不同。樊师傅要盘条了,快刀把面团划成粗条,他好像在玩一件极有意思的游戏,连连绵绵密不透风。他再快速揉捻搓弄,仿佛我儿时玩泥巴搓长条,又像呵护一个娇嫩的婴儿,百般体贴。粗实绵长的面条擦抹菜籽油层层盘拢,大功告成时,我好像看见一件极其精美的工艺品,面如盘绳匀溜光滑,细腻柔韧。我等不得看他绕条了,我手头的活还紧着呢。后来,我陆续看到一些照片。樊师傅和妻子配合默契,他们在两根固定好的光滑竹竿上绕条,六斤面盘绕一竿,他俩好像在游戏,一脸的和谐安宁,让人想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据说这绕好的条还得放入发酵槽里饧半个小时,冬日则要更久些。我能想象出,在这段时间里,樊师傅会和两棵柿树说话,和几只雀儿说话,或者夫妻坐在树下喝一杯我带去的茶。
夜里,我忙完手里的活,脑子却一点不得闲。我在想,我的挂面到了哪个阶段?是绕条后成近一米的粗面条了,还是又去发酵槽里第三次饧面,这反反复复的拉拉扯扯好像人过日子,没完没了。只有好脾性的人才能耐得住性子陪着面和竿子玩。这挂面的手艺活做得久了,人也就敦厚儒雅,性子也就温和了。这样想着,我就看见我的挂面已饧好,它正上竿子,被放置在两米高的挂面架子上,樊师傅像哄娃娃一样,耐心地把面拉长到两米,眼看着一根根面条成了无数根银丝,他才微微泛起笑意。剩下的时日,挂面就交给老天,晒太阳,吹微风,等面丝上泛起薄薄淡淡的盐味,等面丝内空出细细的孔,我这挂面就做成了。
过了几天,我去接我的挂面,满心期待。我的挂面已裁切得整整齐齐,白纸包裹得紧紧实实,樊师傅还特意留出两端,我一眼就能看到挂面两端根根分明、根根空心。我说:儿时的挂面都用报纸包,我认的许多字都是吃挂面时的收获。樊师傅笑说:挂面自己就是文化,不需要太多的文字包裹。也是,挂面在唐代就已经是北方人的快餐,它还有个好听形象的名字叫须面,这些,在敦煌文书中就有,那时的须面已是婚聘一礼。
今天,这包手工挂面朴素得如素颜妇人,可你要在锅里煮了,就能看到龙须盘绕,就能体味历史滋味、岁月风烟。一包手工挂面,当礼物被我送出,它承载多少爱和相思?比起“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我为你特意制一次挂面是多么幸福,你能尝到我的心意,这又是多么值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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