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岳
今天的岐山人,都知道岐山没有自己的报纸。但我的处女作却是在《岐山报》上发表的。那时,17岁的我在高店小学兼着全校美术课,爱胡乱投稿。1957年的三四月间,曾给创刊时间不长的《岐山报》投了两幅漫画,据说责编兼美编叫王效文。我要高攀、远攀他,都不容易,谁知忽一日发表出来了,轰动了全校。半个世纪后,我竟与那位先辈王先生相遇了!那是一本书——《岐邑野史》,王效文著。书如其人!这是一本“岐山大全”,也如一位“岐山顾问”。
又是忽一日,文友杨智文来电话,说:咱岐山的后生英辉出散文集了。
好小伙!在岐山作家平台上多次读过他的文章,人也见过几面。
电话那头又补了一句:英辉他爷,就是王效文。
啊!我什么也不需要问了。
我久久思考的一个问题,给我亮出了冰山的一角:岐山文化,岐山文化是怎样传承的?
从大范围讲,前代人传给后代人。比如王老先生爱岐山、爱岐山文化,他的《岐邑野史》里记载了家乡近代那么多人和事。我算个晚辈,从他的书里获取的历史知识,指导我写了周总理签署任命的岐山民主人士侯方伯的传记;再比如祖辈传给他的后代,如英辉自小就接受祖父教诲,孩童时代便接触各类古今文学名著,在校园读书时就开始向报刊投稿,可以说,他是聆听着家乡岐山益店的革命人物故事和本土风物传说长大的。这些,也都成了他今天写散文的重要材料。
英辉在《信仰的力量》中,写到了闻名全县乃至西府的著名地下党人雷星阶在人生最失落的阶段,仍不泯信仰,铁骨铮铮,赞颂了这位革命先辈毕生对党忠贞不贰和始终不渝的伟大情怀。《先生张云锦》写了另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地下党人波澜壮阔的人生历程。这两位西岐名人,我自小就听过他们的传奇,后来也曾产生过写作打算,但看了英辉的文章,深感他和他们同是益店乡党,又自小听过祖父讲述他们的故事而被熏陶的原因,故他热爱他们的感情,远深于我、胜于我。再比如他写的《先生张云锦》,牵扯到的革命先辈就有好几十位,这都非一日之功啊!从血缘上说,王效文先生是英辉的祖父,从文学上说,王老先生又何尝不是英辉的“文学之父”啊!
今天,英辉要出散文集《书页里的光阴》了,书中收入的文章有近百篇之多,均系他公开发表在各级报刊之作的遴选,也是他这些年来的“人生展览”。英辉是一个勤奋的青年作家,他把看到的、想到的、做到的,都一一写了出来,故选材极为广泛。
英辉的“人生展览”,可以概括成一个大大的爱字。爱什么呢?爱岐山、爱自然、爱前辈、爱今人、爱周人、爱凤鸣、爱乡味、爱民俗。他在表现他的爱时,力求以经典散文的笔法将所感所悟诉诸笔端,即形散神不散。如《春天里》,着笔散极了,视野散得很开,中心却收得很紧,不离一个“春”字,可以给学生做写作的范文。
貌似不写小说的英辉,笔下却偶有散文的结构、情节、细节和对话,很像“孙犁式”的小说,朴实,惹人喜欢。还有些篇章像一首诗词,值得细细品味。
文学被称为语言艺术,散文似乎更为讲究。英辉的语言看起来随意,实则很考究,但又俯拾即是。如:“炖肉的扑鼻香味缭绕四座,几杯啤酒下肚,话便密了起来”;再如,“所谓小满者,满而不损也,满而不盈也,满而不溢也。月观半圆,花看半开,麦黄半夏,此农事之小满,亦为人生之小满也”;又如,“嫩生生、绿油油、碧莹莹的荠荠菜,或蜷在麦丛之中,或伏在土层之上,或藏在杂草之间,似乎故意和我们捉迷藏,生怕被人找到一样”。以上三组例句并非是从他的近百篇散文中寻寻觅觅抠挖出来的,而是从本书稿最前面的第一部分前三篇文章中信手拈来的丽词妙句。可见,我在上面所言“俯拾即是”,绝非夸张。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延河》文学月刊原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