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人的早餐最爱必定是豆花泡馍,就像武汉人早上爱吃热干面、河南人早上爱喝胡辣汤、兰州人早上爱吃牛肉面、广东人早上爱吃肠粉、西安人早上爱吃肉夹馍、汉中人早上爱吃菜豆腐一样,这些都是上百年、数代人沿袭下来的饮食习惯。不管这些人长大后在哪生活,小时候肯定是吃着这些富有地域特色的小吃长大的,而胃是有记忆的,不管长多大、在哪里生活,早餐还好这一口,吃不烦,忘不了。这些小吃就成了游子的乡愁、本地人的最爱。尽管有些吃法不够健康,但味蕾的强烈要求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民以食为天,吃喝是头等大事嘛。
我所住的小城叫凤翔,我生于兹长于兹,三秦大地的首批历史文化名城,现在虽是宝鸡市的一个区,但在八十多年以前,宝鸡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直在凤翔。唐朝时设凤翔府,据载,凤翔府和设于今天河南省洛阳市的河南府是我国历史上延续时间最长的“府”,而其他设于唐宋时期的“府”在延续上差了一些,比如成都府、太原府在元时改成了“路”。更不用说凤翔在战国时秦国建都达三百余年之久,唐时一度还是陪都。所以,宝鸡作家乔栋就说:“凤翔是宝鸡的老领导。”这话不无道理,也不是凤翔人倚老卖老。撤县设区无疑给凤翔带来了重大的发展机遇,但凤翔人现在依然习惯把凤翔叫县,把区政府叫县政府,把去宝鸡主城区叫去市上,虽然离宝鸡主城区只有三十多分钟车程。宝鸡饮食文化的根脉更离不开凤翔,难怪如今有好多宝鸡主城区的人也不远数十里,一大早驱车来凤翔排队,为的是吃上一碗正宗的凤翔豆花泡馍,一饱口福。虽然宝鸡主城区的豆花泡馍店也不少,但都赶不上凤翔街道豆花泡馍的味道。
早晨,遍布凤翔城大街小巷的豆花泡馍店近百家,家家食客盈门,但老食客只认四五家,其他店不是豆花硬度不够,就是豆浆不浓,或者油泼辣子不香、锅盔馍不筋道,一句话——味道不对劲,说不出的不正宗,外行食客一般吃不出,只觉所有的凤翔豆花泡馍都一个味——“苦”,两个字——“难吃”。
凤翔人之于豆花泡馍,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只要有机会吃,你不让他吃,他立马要跟你急,不管是三岁娃还是耄耋老人。凤翔人把豆花泡馍一般叫豆花泡或直接叫豆花,你若问凤翔人早上吃的啥?答“豆花”那就指的是豆花泡馍。
豆花泡馍做法其实并不复杂,用上乘的黄豆依土法做成豆花,这是前提,也是豆花泡馍的灵魂,豆花既不像豆腐脑那样嫩,也没有老豆腐那么硬,煮而不散,入口鲜嫩爽滑。一碗豆花泡馍得先在碗里放上软硬适中的筋道锅盔馍片,再将烧热的豆浆浇在馍片上,接着放几小勺豆花,然后撩上一点鲜红透亮的油泼辣子,再放上盐,香气扑鼻的豆花泡馍就出锅了,个别的还放些葱花,就菜有咸菜、胡萝卜丝等,馍片里还有加拌麻花的。正宗的凤翔豆花泡馍,是不放任何菜的,这种看似做法简单的小吃,其实对豆花、豆浆、油泼辣子甚至锅盔的要求都是大有讲究的。据说,豆花泡馍起源于北宋或更早,大文学家、美食家苏轼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时就对豆花泡馍情有独钟,用“金玉琼浆难舍口”大加赞赏。
凤翔城是凤翔人的客厅,而豆花泡馍店则是“客厅”的一小角,门店虽然很多,但味道正宗的店就那么几家,去得再早也有早到的人,也要排长队,冷不防一抬头就是熟人,见了平时见不到的熟人,先寒暄问候几句,接着早到的为迟到的付账,一番推来让去,钱虽不多,却让人感动不已。
凤翔人早餐爱吃豆花泡馍,是真爱,是渗透到血液里的那种爱。女儿在外地求学、工作、生活了十年多,也见了些世面,回到老家不论待几天,早上必吃豆花泡馍,而且还要指明吃她从小喜欢的那家。前些年有一天,我们三个凤翔人去邻县岐山县城公干,在岐山县城早上吃饭时,我们三个凤翔人不约而同地坐在一家挂有“凤翔豆花泡馍”的门店吃起来,三个岐山人则一同坐在一家“岐山擀面皮”饭店吃早餐。岐山、凤翔一步临近,但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所以,就有人说,看你是不是真正的凤翔人,就看你对豆花泡馍的感情深不深。我很赞同这句话。遍布凤翔街道的大小豆花泡馍店,从清晨五点左右出摊,大概到上午十一点前卖完关门,家家生意看好。豆花有个特点,不能过夜,所以,豆花泡馍每天吃的都是新鲜的。
如今的凤翔豆花泡馍已成陕西著名小吃,发达的物流业把快餐式豆花泡馍源源不断地发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来凤翔不吃豆花泡馍等于没来凤翔,豆花泡馍第一次吃感觉苦,第二次吃感觉香,第三次吃感觉爽,第四次吃你的胃就牢牢记住了,以后再想吃正宗的豆花泡馍就只能到凤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