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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山
◎徐伊丽

  徐伊丽:上世纪70年代末生于湖北武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签约作家,省“百青”作家,陕西作协报告文学专业委员会委员、陕西作家网副总编,陕西先行文化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著有各类作品八百余万字,以考古历史散文和影视剧为主,影视剧在全国多家电视台、网络平台乃至世界多国电影院播出。
  蝉鸣的季节格外繁忙。人总是和蝉一样应景地热闹。天像破了的布口袋,哗啦一下就倒下来无数的杂乱;噪音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日夜不停息地闹腾。人也像被抽了骨头瘫软下来,顿感身体就是个火山,一触即炸。再看景,没一个浑全,也就看不出美来。每每这时,太白山下就有朋友召唤:“山里清凉,来避暑吧!”
  我爱山,但不拘泥于某一座山,而是爱所有的山。太白山是因为有诗仙的名号,也应景文化人,所以格外偏爱一些。最先爱山倒不是因为太白山,而是源于对母亲的爱——我是武汉人,又常年生活在西安,而母亲常年生活在重庆,无论是从武汉到重庆还是从西安到重庆,都是要穿过重重叠叠的山的。大别山,秦岭,巴山,山的尽头就是母亲。因此我对山也如同对母亲一般敬爱。有心事的季节我总是想念大山,好事、坏事都想跟大山分享。想徜徉在她的怀里撒个娇,做一个绿色的公主梦,睡个安稳觉。甚至是幻想着在淡淡的山岚中神游,或许遇到太白先生,或许遇到某个得道的仙客,或许遇到知音,或许遇到山妖或者野人也是不错的。只要融入山中,那一刻心才是踏实的、乖静的、充实的、阳光的。山听我呓语,我听山心声,和山在一起永不疲倦。
  记得上次听山大约在冬季,那天窗外大雪纷飞,山披着娥娥白纱,素装粉黛,像个活泼的少女羞答答地对话外面的世界,又像个久经风霜的老妪,将一切苦难收藏于心,积蓄着毕生的力量,只待到雪化时又还给子孙一整个希望的春天。于是,在漫长的一段时间,无论是生活在城里还是山里,只要内心向着绿,整个世界就是绿的。
  四时的山会有四时的姿态,或儒雅、或沉稳、或调皮、或跋扈,面对豁达而真实的山川美景总有着一种遥远而亲切的情感,遥远的是山的心思,亲切的是我的向往。
  选择在夜色到来之前抵达山边,这样就不会错过整夜的景。夜晚太阳收起锋芒,巧妙地把山的妩媚突出,把粗陋隐藏,山就不是山了,是一幅万笔写不尽的华章。人在山中抒情,也就有了灵气和仙气,纵使你有千般愁万般恨,在山面前,你会顿时超然。
  太白山是国家5A级景区,进山自然也就不是林间小路,但丝毫不影响你对山的向往。越是临近山,越是错落有致片片丛林丰满,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紧密相连的树木像行军的队伍,忽而整齐,忽而神秘。绿从不吝啬,荫荫袅袅,生机勃勃,播散着独有的体味和芳香。
  我是在黑夜来临之前到达山边的,因为我坚信白天的山是沉睡的,麻木在聒噪中。夜间的山是灵动的,那一刻才是她的世界。
  时隔半载,再见太白山时依旧有着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傍晚前刚下过一场暴雨,像是为我洗尘,恰巧遇到银河发放福利,星星撒了一地,许多落在山里,于是漫山都是圣诞树,亮晶晶的,格外喜庆。雨后的山愈发灵动,风不再夹裹着世俗的艳媚,漫山飙游,应着笔墨,悠悠的风追逐着灿灿的山,这不是我儿时的模样么!
  只感叹如今物是人非,山是焕然一新了,人还是那个混沌不明的人,几时能像山一样活出通透来呢!
  我躺在温泉浴缸里,聆听着山之心语。我坚信白天的山是聒噪的,那是外界附加给她的霓虹彩衣。我相信她跟我一样是想清静的,山月也懂人间事,乃感慰苍生。白天的山只能在聒噪中麻木地睡去,她也坚信“我们若改变不了世界,就先改变自己吧!”
  我和山的交流是从黑夜开始的。
  浮光随日度,漾影逐波深。山是最能让你现出原形的地方,只有在山的面前,你才能知道自己多么渺小。山穿着绿装,允许人们进入她的内心,但人心却深不可测。现在的科学能在一秒之内准确地测算出星空的轨迹,却测不出同床共枕的夫妻彼此的思想;计算机一秒能计算出几百万亿次,却算不出父子之间的距离。
  山比人睿智,她懂得每一个人的心思,夜郎自大的人像小丑一般诉说着自己的强悍,也不过是一只蚂蚱,却以为撑起的是整个天。
  山是包容的,她从不会因为你富甲一方金缕玉衣而巴结你,也不会因为你贫穷饥饿一丝不挂而鄙视你,再小的山也可以做人的靠山,再伟大的人也只是山的陪衬。有心事可以跟山诉说,所以山有博爱。山能给予你所需的一切,你却给予不了山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眼前的山划过一抹绿黛,变得更俏气了,蝉儿和鸟儿从春到秋不曾间断的山歌赛在夜幕中暂时告一段落,山腰一团云傍山而过,山就被激活了,桦树说唰唰,鸣虫说吱吱,兽儿说呜呜,偶尔掺杂远处狗的辩论,夜也就丰富了。星星都悄悄地被召回天庭,于是天更蓝、星更亮、山更妖、人更痴,整个世界变成了大学的礼堂,各类智慧在这里碰撞,激发、传播、收藏。山就是老叟学者,笑而不语,不时捋着胡须微微颔之……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星星,她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相信她跟我一样此刻是默契的。两颗孤独的心天地呼应,突然也就不孤独了。
  憨憨地看着山,山月与共照浮沉,几分缠绵、几分惆怅、几分心碎、几分喟叹!我在月下与山舞,山在空中与我鸣。掬一把夏歌,把山装成一首诗,照亮了整个世界,洗净尘世万千尘埃。
  山之语简洁明了,却让人回味悠长;人之语烦琐浮华,却似鸿毛入隙,江风点水,不留踪迹。我们和山亦师亦友,又非师非友,因为我们和山不在一个境界!每次听山都是羞愧的、敬畏的,深感山堆积着无限的智慧和财富,我们并不懂她,终将得不到教化。
  正在凝神与山对语,几束尘世的光闪了闪,亮了起来,定睛一看,是高压塔下的装饰,破坏了风景,也破坏了心情。山养育着人,人却在山脚下、山腰、山顶都建有炫耀似的建筑,一座座高压塔杆定海神针般扎在山上,即使深夜也要给她打上灯来炫耀。原本深夜的山是处子般妩媚的,有了这些俗,山就变得不全了,就像在巴黎圣母院上挂灯笼,说不上来的别扭。我想山是痛苦的,她也反抗过、挣扎过,只是无济于事,只能悲壮地接受,她的宽容、大度,换来的是人类征服后的惬意和更加肆无忌惮的疯狂。山以宠溺的姿态看着人,人穿着华丽的伪装对着山,丝毫不知羞愧。
  我想既然是山,就让它永远是山,这才符合山的身份。我们做不了自己,难道山也做不回自己吗?我们不是叶公,也没有叶公的能耐,就做回正常人吧,你给大山一粒种子,大山将还你永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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