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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匠老蒋
◎李格珂
  乡路上,席匠老蒋推着他半新的永久自行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古铜色的脸上,脸庞透着厚重而质朴的沧桑。这一幕如同翻开的旧相册,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老话说“技不压身”,这话不假。专注一技,独具匠心,匠人们靠一手绝活,在乡里挣个辛苦钱,日子过得滋润,也是人人艳羡的美事。蒋家寨的老蒋,就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席匠。 
  老蒋五十多岁,络腮胡子,好抽烟,嘿嘿笑时,龇出满嘴黄牙。那一双大手展开,粗糙皲裂,大小裂口数不清,新伤压旧痕,看着瘆人。老蒋家是席匠世家。少年跟随父亲学习编席,因为贪玩,没少挨骂和挨打,七年才学成出师。成年以后,技艺精进,超越了父亲爷爷。一年里,忙完地里活,老蒋就被四邻八乡请去编苇席。
  我家盖新房、盘新炕,要换新炕席,预示新开端。这时候,自然请老蒋。当然得提前几月去芦苇荡割芦苇。
  老蒋来的那一天,推着他的半新“永久”,车上挂着帆布大挎包,油腻腻的,里面是各样编席的家什。
  整簇的芦苇,已干透,老蒋利索地将其掀倒,绽开。先捋叶打尖。这道工序做得一丝不苟,双手配合敏捷。每根芦苇经过他粗糙大手抚摸,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干净、光洁。
  老蒋清扫废料,开始选苇,粗细分开。然后破篾,一手捏梭刀,一手推送芦苇,“唰唰唰”,篾条子如开花般破开飞出去,齐整整落在前方。到了黄昏,老蒋的眼前变成一座白花花的小山。细长的篾条需要洒水浸湿,加上夜晚的湿气,足以使篾条浸润得柔软坚韧。
  第二天,老蒋来了。摸一摸篾条儿的韧劲,然后在院子摊开铺平,套上碌碡,反复碾轧,这得大半天。慢工出细活。整整一上午的碾轧,篾条儿变成薄如蝉翼的“苇眉子”。然后精挑细选,宽细分类,作不同用途。
  午饭后,老将不忘足足吸杆烟,然后收起烟锅袋子,翻出帆布包里的精巧的家什。开始编席了,老蒋十指缠绞着薄而光滑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韧,在他怀里跳跃翻滚。他十指像抚琴,一段欢快优美的旋律漫过,脚底下已经蔓延出一大片白色的席子。他像坐在月光下的一叶扁舟上,又像坐在一片祥云上,气定神闲,十指翻飞,编织着时光。时而抬头望望,树上有蝉鸣伴奏。他双手经纬穿插,力道匀称,纹路紧凑,最后收边。一张席子,薄厚密实,在一片“啧啧”的赞叹声里完成一道工序。  
  这不算完,老蒋直起腰,下了那片“祥云”。喝一杯茶,抽一袋烟,稍稍喘口气。向主家要一个瓷碗,弓背弯腰,用碗背研磨席面。画着圈,细细研磨过去,一遍、两遍、三遍,将所有的毛糙、瑕疵、棱角磨掉。然后伸出他的大手,一块块摸过去,感觉光滑无比,方才满意。看的人纷纷伸手过来摸。老将笑着说,光溜很,细皮嫩肉的娃娃在上边打滚,也不碍事。一张席子大功告成。靠在阳光里展开,泛着光泽,散发着清香。
  夏天的凉席,要薄,透气性要好,老蒋在席边织出兰花草或者浪花的图案。编织圆筒状的麦包最有趣,老蒋会不知不觉把自己“作茧自缚”在里面,平面图要织成立体的,这个老蒋不在话下。
  剩余的下脚料,老蒋会建议编织成各样器物。筛子、箅子、笊篱等。有的主家,会翻出旧炕席或老鼠咬坏的麦包。席匠少不得要仔细端详,目测漏洞大小。要一碗水,噙一口,用力喷上去打湿,用刀划拉下旧茬口,新“苇眉”接上旧茬口,对上纹路,严丝合缝,一准补好。尺把长的“苇眉子”,还可以再编几把扇子,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三两天下来,家里的大小活计,老蒋给料理得妥妥帖帖。
  苇席凝聚着席匠精湛的手艺和智慧。当下,人们崇尚苇席的天然纯朴,也喜爱手工编织的亲切拙朴,这种朴实的物件,依旧在人们的生活里放射着动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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