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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坡是杯乌龙茶
李巨怀
  蔡家坡,是因宋朝时为官归隐的蔡氏兄弟而得名,地以人兴源流至今。但蔡家坡却绝对不是一个坡。一个二十七万人口的西北最大的镇,一个两山夹一川、沃野百里、坐拥岐山多半个家当的镇……你还能说它是个坡吗?一个紧依碛雍塬、东连眉县、西挨陈仓区阳平镇,一股脑儿摊开的横跨渭河直入秦岭深处的三四百平方公里的大煎饼,是那个馒头似的区区数百亩的老蔡家坡能囊括得了的吗?一个新石器时代遗址数十处,扎堆坐拥了龙泉寺、白云寺、老龙池、五丈原、点将台、石榴山等诸多历史人文遗迹的厚实之地,是那个一息千里的渭河小镇能概括得了的吗?这就是我那永远埋在心底的美丽故乡——蔡家坡。
  蔡家坡地处岐山、眉县、陈仓区三县区交界之要冲,陇海线穿城而过,扼守三地,枢纽八方,华夏明珠,自古锦绣。蔡家坡在新中国成立前便是响亮三秦大地的“小上海”,加之商业发达、百业兴荣,时谚有“金宝鸡、银凤翔,不如岐山一后晌”,主要指的就是万众瞩目的蔡家坡地区。且不说新石器时代以至两汉的任家沟遗址、令狐遗址、永乐遗址、古城遗址,仅凭铁马秋风五丈原上的蹇叔、诸葛亮两位名臣就叫蔡家坡名垂青史、誉满华夏。
  在这块神奇富饶的土地上,发生了许多影响深远的事件。然,蔡家坡的兴盛是因陇海线西宝段的贯通而肇启,随着民族工业的内迁而繁荣,真正的发达却是始于改革开放后。
  20世纪40年代初,只有十几平方公里的小镇就迁来了雍兴纱厂、雍兴面粉厂、雍兴酒精厂、西北机械厂、西秦机器造纸厂等民族工业大厂,占据了老宝鸡近一半的工业家底。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三线建设”的如火如荼开展,蔡家坡又成了国有企业风起云涌的根据地,在这块富庶辽阔的沃土上又涌现了陕西汽车制造厂、前进机械厂、陕西汽车齿轮厂、渭河工具厂、岐山县化肥厂、岐山县磷肥厂、岐山县红旗机械厂、岐山县制药厂、岐山县印刷厂、岐山县酒厂、岐山县食品加工厂、蔡家坡服装厂、蔡家坡制砖厂等三十几家大型企业。再加上岐山县百货批发公司、岐山县饮食服务公司、岐山县糖业烟酒批发公司、岐山县五金交电化工批发公司、岐山县蔬菜公司、岐山县石油公司等八大公司的入驻,更叫因工业而兴的蔡家坡成就了一般县城都难望其项背的繁华和热闹。
  20世纪80年代初的蔡家坡就有十万人,其商贸纷呈、摩肩接踵的“洋火”劲儿,就是我小时候能最大化向往的北上广的缩影,虽然满街黑不溜秋跑的都是给几个大厂运煤的方向盘似手扶拖拉机的“蹦蹦车”。
  依然记得童年的一些趣事。小时候父辈们老是讲“穷汉腊月快似马”,就是说随着腊月的临近,不论贫富都加快了盘点一年收成的步伐,尤以囊中羞涩的贫苦人家为甚。20世纪80年代初的蔡家坡对一个家徒四壁的我而言,最大的奢望就是去蔡家坡饭店咥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肉泡馍。在现时,山珍海味寻常百姓都懒得搭理的年代看来,这的确是有点儿滑稽可笑的事情,但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却是我最大的愿望。
  父亲每每领着我去开洋荤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岐山各种风味最为齐全的蔡家坡饭店。每至饭店门口,奢想了千万回的自己早已饿得前腹贴后背了。两毛钱一碗的大肉泡馍,就一个巴掌大的小碗,两三块大肉,三五块豆腐,七八根粉条就把你打发了。父亲却回回只要一碗,自己蹲在我身边默默地抽着旱烟锅,瞅着我狼吞虎咽,最后一口汤一仰脖子喝完时才满脸的核桃花。“那个瞎厨子,我看着他把食指蜷在手里抓肉,唉,不说了,走。”父亲每次拽着我离开那魂牵梦绕的地方时总是嘟囔这么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关于蔡家坡的许多美好回忆都离不开父亲那宽厚博大的在我眼里小山般坚实的身影。通常情况下,跟着老父亲逛蔡家坡还有一个美好的回忆,便是去饮食服务公司下属的理发馆理发了。二百多平方米的理发馆,有四五十个台位和功能齐全的各种电动理发工具,尤其是往高耸威严的理发椅上一坐,绝对是享受。那时全村也就几把手推剪,锃光瓦亮的半机械化,那时农村半大小子们发型都是一律的光头,理个小洋楼式的寸头你想也甭想,那个使用过度的老掉牙手推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你再咬牙切齿憋着气坚持,还没理到一半就被那老古董把头发夹得眼泪直往心里流,就差点儿跳起来喊娘了,没办法,就这还是大人三番五次上门请人家来学手的。
  更叫自己心感温暖和美好的回忆便是洗澡了。夏天好对付,村子周围涝池、水坝多的是,可到了冬季麻烦就大了。周围厂子的澡堂一般不对外,即使你拿着伙计们匀给你的洗澡票,你也得盯着人家工人们不太密实的时分去。记忆中不管哪家澡堂子去了都是蜂拥般挤堆堆,不论大小池子还是那寥若晨星的淋浴,都是人满为患,连个脚丫子都难踩稳,更甭说放开手脚钻个冒眼了。在现今的小孩看来理发洗澡已为负担的时候,对我们那代人而言,那却是一年也难得几回的真实享受。
  人生最为美好的回忆往往是特别短暂的,短暂到你有一天绞尽脑汁也还原不出个甲乙丙丁来。转眼间离开家乡快三十年了,依旧记得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当日晚上写的一首小诗:
  娘在我心上
  娘站在土堡子的柏树旁
  望着我穿过那小羊肠
  那一声声不绝于耳的呼喊哟
  随着娘的烂衣裳一块儿在我心中飞扬
  不敢回头看哟
  不敢把手扬
  猛地转过身时
  泪已千万行
  有人说离乡就是为了还乡,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每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遥望天穹,最喜欢飘向故乡的那抹流云;每每在偶见星星的深夜眺望,最喜欢离家乡最近的那颗星星。蔡家坡就像一处深埋地下五千米的巨大磁铁矿,无论你用怎样的方式逃离,它都环绕周遭无处不在地吸引着你;蔡家坡更像一口直通地心的深井,不管你这个游子在哪里闯荡,你都会畅饮到它沁人心脾的乳汁;蔡家坡也像一杯乌龙茶,只要深入其中细细咂品,你就自然间和它结上一生的缘。
  当历史跨入新世纪,当一日千里的蔡家坡以它沉蕴千年的怀抱向你敞开它无垠广阔的胸怀时,当新机遇把它打扮成宝鸡的副中心时,我们每个身处异乡的游子怎能不心怀激荡、豪情满怀?三年前,我曾经用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书房沟》,想给萦绕心头千万重的家乡作个完美的注解,曾经一趟趟远离故土甚至于国土想寻觅一块安置心灵的世外桃源,半辈子后的今天才终于发现,打上你热血生命徽记的故乡,才是你永远割舍不下的灵魂栖息地!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安大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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